了,“我?我有何可喜?”
“恭喜將軍平安歸來。”她抬起頭,風高雪緊,她的目光潤澤如玉,“滇國情形兇險萬分,將軍平安歸來,便足可喜——陛下都與我說了,將軍勞苦功高,本不當罰,他是不得已。”
仲隱聽前句時面色稍霽,待“陛下”二字入耳又冷了下去。“陛下的心思,做臣下的豈敢妄自揣測。”他冷笑一聲,“請婕妤上車。”
薄暖在上車時一如既往地不得力,他欲來扶,終究是退了一步,示意一旁的小內官幫忙。待薄暖坐穩了,輦車緩緩起行,她忽又想到什麼,“往後,你仍在宮內做事麼?”
仲隱沉默。天色蒼冷,她只看見他孤清的背影,甲冑在身,無端地肅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低地開口。
“這也許是我時至今日,唯一一件可喜的事了。”
☆、59|1。11|
掖庭獄。
掖庭令張成在門口跪迎,張著一雙渾濁的老目啞聲道:“婕妤可是為宮女寒兒而來?”
“不錯。”薄暖低聲道,“張大人可否幫忙……”
“不瞞婕妤,陛下身邊的孫常侍也來過好幾次了。”張成嘆了口氣,“實在不是老奴不放人,實在是梁太后的命令……”
錚然一聲長劍出鞘,仲隱已徑自將劍橫在了老吏的脖頸上,話音冷厲:“放不放?”
薄暖忙道:“仲將軍,不要胡來!這位張大人曾是陛下的恩人……”
陛下?仲隱擰了擰眉,卻沒有收劍。張成早被嚇得臉色慘白,連聲道糊塗,回身便命人去將寒兒帶上來。薄暖無端覺得難受,張成是如此地柔仁懦弱,這樣的人是如何在宮闈中生存下去的?
三日不見,寒兒竟已是形容散亂,見到薄暖便滿面倉皇地跪了下去:“婕妤!”話裡帶了哭腔,“婕妤,奴婢——”
“起來。”薄暖沉聲道,“你是宜言殿的人,莫要自墮了身份。”
寒兒聞言一凜,忙斂了淚容,端正身形道:“婕妤教訓的是。”
薄暖靜了靜,抬手將仲隱的劍慢慢壓了回去,低聲道:“多謝。”若不是他當機立斷,她恐怕不能這樣輕易帶人離開。
仲隱眉峰微斜,搖了搖頭,卻不接話。
戰場數月,他已習慣了這樣當機立斷的處事方式,然而當她向他道謝,他才覺心中空落落地,當真塌陷了一塊。
薄暖領著寒兒往回走,出得掖庭宮門,輦車已在等候。突然之間,一個尖利的聲音破空響起:
“——且慢!”
卻是王常。
薄暖微微眯了眼,看著王常大腹便便地小跑過來,其後翠華搖搖,竟然是梁太后的華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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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孫小言小心翼翼地打起一側的軟簾,看見皇帝坐在書案後發呆,手中不知捧著什麼物件,擱在筆山上的狼毫都凝了墨塊。他走上前,理了理案上奏簡,攤在皇帝面前的卻不是奏疏策對,而是一卷《毛詩》。
孫小言尷尬地撓了撓頭,“陛下,又在讀《詩》?”
顧淵這才慢慢轉過頭來,淡淡地掠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東門之墠,茹藘在阪。”
孫小言一愣,“什麼?”
顧淵又慢慢地轉過頭去,口中迸出兩個字:“蠢材。”
孫小言將話頭在舌尖打了個圈,磨圓潤了,才低身說出口:“小的是蠢,小的哪裡及得上陛下和婕妤……”
“好端端的,提她作甚!”顧淵剎那就變了臉色。然而孫小言早已練就了打蛇隨棍上的本事,腆著臉搶道:“陛下有所不知,宜言殿那個宮女寒兒在掖庭獄,小的去了好幾趟,張令都不肯放人……”
他偷偷覷了一眼顧淵,顧淵沒有打斷他,他便稍稍抬高了聲:“今次聽聞薄婕妤親自去要人了……”
“不過是一個下人。”顧淵皺起眉頭,“她這是添亂。”
“小的也是這樣想。”孫小言苦道,“然則薄婕妤把仲將軍都帶去了……張令不得不放了人,誰知就在這當口,長秋殿那位,竟然,竟然出來了!”
顧淵眸光一凝,“當真?”
“千真萬確哪!”孫小言拼命點頭。
顧淵將手中的香囊都揉成了一團,“她如何能出來!她——糊塗!荒謬!”
說著他便站了起來,攤手似要更衣。孫小言道:“陛下要去掖庭看看麼?”
顧淵一頓,卻忽然又道:“朕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