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的聲音。
雪還在下著,謝青瑤的身上有斗篷,君御涵的頭上卻已經落滿了雪。謝青瑤伸手一拂,好厚一層雪花飄飄揚揚地落了下去。
謝青瑤知道君御涵此時的形象一定很狼狽,她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君御涵自己倒是笑了。
悶頭走了一陣,謝青瑤以為君御涵不會再開口了,正要鬆一口氣,卻聽他遲疑著道:“我記得,第一次……的時候,你戴著的是一串尋常的珍珠項鍊,並不是那豬頭。”
謝青瑤立時僵住了。
她非常確信自己從來沒有過什麼珍珠項鍊。
疑惑只持續了一瞬間,她很快便明白過來。
那是青媚,不是她。
或許是因為在他的身邊待得太久了,她竟然會經常忘記,她是以青媚的身份來到他身邊的。
名字是她的。故事卻是青媚的。那個在宮廷教坊學戲、後來被賜給睿王府的“謝青瑤”,並不是她。
一開始,謝青瑤以為自己可以做一個局外人,所以並不在意這些。
她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在意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發現自己在意之前,她已經本能地迴避了這個“身份”。
所以,謝青瑤已經很長時間記不起她是青媚的替身了。
此時忽然想起,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像在炭盆上澆了一瓢冷水,滿腔的熱氣被澆了個透心涼,只剩一片水霧氤氳,不知去處。
青媚。
那是她繞不過去的一座山。
如果君御涵待她不好,一切休提;如果他待她好,她便不能不問,他在意的究竟是青媚,還是她?
她到他身邊已經滿一年了,青媚只在他身邊待了不到三個月。
可是她並沒有真正服侍過他,青媚卻有過。
所以,嚴格來說,他並不是她的夫君,而是青媚的。
他是她妹妹的男人。
卷二 江湖夜雨慣相依 221。你會笑我的
謝青瑤竭力想把這個念頭壓下去,它卻像是這夜晚的寒風一樣,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冒出來,毫無預兆地擊中她。
謝青瑤知道自己想偏了,卻偏偏沒有辦法。
此時的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沉默了很久,而她的沉默。在君御涵那裡可能會被理解成任何一種含義。
天色漸漸亮了,眼前的山坡和樹林終於熟悉起來。
再翻過這座山頭,大概就可以看到營帳了。
謝青瑤的心裡既歡喜又悵然,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情緒,鬧得她渾身不舒服。
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伏在君御涵背上的時間太長,謝青瑤覺得腰肢都有些酸了,忍不住試探著挪動了一下。
君御涵輕嘆一聲,小心翼翼地問:“你……睡著了嗎?”
“沒,沒有。”謝青瑤慌忙回答。
隨後她才意識到,她竟在君御涵等待她回答的時候,自顧自地走了神。
隔了這麼久。她不知道君御涵是不是還在等她的答案。如果他只是隨口一問,她此時才回答,是不是顯得太過刻意?他會不會覺得,她想了這麼久,只是為了找一個勉強能說得過去的藉口?他會不會相信她的話?
對了,她打算怎麼說?
沒等謝青瑤理出個頭緒來,君御涵已繼續追問道:“剛才我問你話,你怎麼不說?”
謝青瑤發現她不管怎麼說都不對,只好支支吾吾地裝糊塗:“王爺剛才問我什麼?我記不得了。”
君御涵冷哼了一聲,不知道是信了還是不信。
不過他倒是很有耐心地把問題重複了一遍。
謝青瑤知道再也躲不過去,不由得犯了難。
她的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種衝動:她要對他說真話。
告訴他,她是謝青瑤,但不是去年中秋君御淇賜給他的那個人,也不是曾經與他共度良宵,曾經要求他許諾專寵一世的那個人。
告訴他,因為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她和她的孿生姐妹,置皇家威嚴於不顧。在他的眼皮底下上演了一出李代桃僵?
只是想想,謝青瑤就覺得心裡發慌。
這已經不只是簡單的欺騙了。
這是對皇室威嚴的“大不敬”。
如果說出來,她的很多問題可能會迎刃而解。但更大的可能是,她會失去他的信任和愛重,會被他厭憎被他痛恨。還會連累家裡的母親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