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立在燭旁,展開信箋時,還是驚了一下,這筆跡竟十分肖似阿灰,其間所言亦多與阿灰相關,只是那淡語所藏的情深,成去非終漸看出結局來:她是不會回來的了,至於天地之大,她要到何處去追隨那於己有再造為人之恩的男子,至於人生一世,她要如何真真正正為自己選擇一回,他人似乎也斷無非難的藉口與理由。
那個女孩子不會再為了琬寧,不會再為任何人,只是將此份情意寄許下一個不知是光明是黑暗的輪迴。
書函最終被成去非焚燒,他轉而吩咐趙器:“賀娘子無須知曉此事,她倘是向你打聽起,就說煙雨要為阿灰守喪,三年後自來同她相會,眼下不要再去尋。”
趙器看了看一地的灰燼,為難道:“賀娘子不信小人呢?”
成去非頓了頓:“我會先同她說,煙雨因阿灰之故一時不肯來成府,她應該能想通,”他扶額低嘆,心中一陣煩悶,這筆債他的小娘子倘知曉了,是否會算到他頭上來,也未可知,遂無奈道,“先瞞住了罷。”
果如成去非所想,琬寧雖將信將疑,卻由著他幾句話似又點化想通,心中感覺難過,但終算盼望有期。成去非見她如此好哄,便順勢推舟再安慰幾句了事,因忙於災後諸多事務,兼籌備開府,他無暇多顧,煙雨的事情就此含糊過去。
這日去之告假歸家,見幼弟進門,成去非自然清楚他那份心思,卻先問了內宮禁軍事後情景,既趁此除卻早已礙眼礙事的左右衛將軍,徹底剔除天家勢力所繫,兄弟二人很快將所謂正事說盡。去之慢慢用著熱茶,終試探道:
“大司徒的事,兄長是如何打算的?”
去之從不曾無禮擅自問話,此刻卻也是忍了許久,他所擔憂者,所猜想者,無一不在一人之身,他自己清楚,他亦相信,兄長也是極為清楚的。成去非盤起兩條長腿,倚在榻邊闔目小憩,淡淡笑了一下:
“你看這事如何處置的好?”
“弟不敢替兄長做決定,只是這一事,可大可小,要看兄長怎麼想了。”去之語調緩緩,“東堂的事,他二人未必就不是互相利用,只不過阿灰哥哥到底年輕,當然,”去之嘴角一揚,牽出個冷酷的笑來,“他許只是破釜沉舟而已,也未必就不知道世伯那些城府,只是再也顧不上罷了,虞世伯當日在東堂,有意將話說得模稜兩端,正是為自己留後路,至於他料沒料到兄長將他的事徹查得如此乾淨,我想是有的,也許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
如此剖析半日,彷彿也都是廢話而已,去之正襟危坐看著兄長,忍不住問道:“兄長是在顧慮靜齋哥哥罷?”
成去非抬眼望著他,道:“難道你二嫂,還有桃符,就不該顧慮?日後要怎麼告訴桃符?伯父殺了外祖?伯父和舅舅反目成仇?母親在家中無立足之地?”
去之聞言卻是愣住了,想出口的話默默逼了回去,咬牙半日,掌心忽攥得鐵緊,換問道:“兄長,倘得手的是他們,你我還能在這明明一室內兄弟敘話嗎?”
他心頭此刻如膠著了一般,無論如何也化不開一分明白,他不信他的兄長會存婦人之仁,而這份仁慈,卻又是如此明瞭地擺在眼前。
年少的禁軍將軍並未換一方向去想:這份仁慈,並非是給給大司徒的,恰是他的兄長寄予生命中這些重要親人的、唯一知交的。
“去之,我累了,你去看看桃符罷,他總掛念著他的小叔叔什麼時候回來陪他玩一玩竹馬。”成去非默然看他片刻,略一點頭吩咐道。去之收回了目光,垂下頭去,良久方應聲道:“是,我這就去看桃符。”
第254章
去之從家中出來時; 不禁回望一眼自家府邸,秋陽杲杲,日光正折射在簷角脊背之上,明燦燦的; 再往上; 便是那湛藍的蒼穹,秋日的高空,總是藍得這般純粹,去之遮手擋了擋那令人目眩的顏色,輕活一下精神,撣撣衣袖,衝福伯手中牽著的桃符一笑:
“桃符,進去吧; 小叔叔下回給你新做竹馬。”
桃符忽掙開福伯的手; 不顧福伯在後連聲呼喚提醒,徑直順著臺階奔下,撲進去之懷間; 仰面眨了眨眼:
“小叔叔說話要算話。”
去之撫了撫他頭頂; 袖口滑過桃符稚嫩的面龐,許是覺得一絲涼意; 桃符微微別過了臉,想起什麼似的; 一雙烏黑清澈的眸子直視去之:“小叔叔; 你說外祖是不是怕冷?母親今日給外祖送衣裳被褥去了。”
孩童的話便是如此; 毫無徵兆,無理可尋。
“桃符,我問你,”去之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