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罕事兒,就是厭倦了宮內那朝生暮死的生活,所以才隱姓埋名離開了。你既然知道我,那總也該聽說,當初太宗在的時候,曾下了一道旨意,太宗特許我可以隨意離宮而不必向任何人請示,難道誰敢因此而拿我的錯麼?”
這一刻,原本卑微怯懦的老朱頭似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曾經於太宗李世民面前紅極一時的大內御廚,曾得皇帝親口稱讚的天下無雙的“朱妙手”。
就算是在叱吒風雲一世赫赫有名的蘇柄臨面前,氣勢也絲毫不遜。
蘇柄臨笑笑:“沒有人敢拿你的錯。”
老朱頭自知已經失態,要回頭也來不及了,索性繼續說道:“我之所以遠離長安,就是不想昔日的是非再來侵擾,當初……該死的已經死了,苟活的人……如我,將軍何不就放我一條生路,讓我安安穩穩地過完這殘生?老將軍如果當真記掛當初宮內那一場酒宴,勞煩看在曾經共同侍奉過太宗皇帝的面上,也放過我。”
老朱頭說到這裡,後退一步,單膝跪地,繼而雙膝:“我在此給您磕頭、謝您的大恩了。”
不等他跪地,手肘被蘇柄臨握住,後者手上微微用力,老朱頭只覺著手臂如被鐵鉗夾住了一般,竟再也跪不下去。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他望著蘇柄臨問。
老將軍道:“我只要知道一件事。”
兩位老者的目光相對,蘇柄臨雖然還未出口,老朱頭又如何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不是!”
蘇柄臨道:“我還沒有問。”
老朱頭道:“你不必問了,不是就是不是。我已經說過,該死的已經死了!”
蘇柄臨深深地雙眼裡是凝重的疑慮。
老朱頭將手肘抽回來,舉手道:“我可以向天起誓,你想問的那個孩子,早已經死了!若有半句虛言,現在就讓老天爺降一道雷把我劈了!”
他沙啞低沉的聲音斬釘截鐵,又有難以掩藏的憤然怒意,令人無法懷疑。
此刻天色陰沉,烏雲同黃昏一起從天際蔓延微湧。
蘇柄臨皺皺眉,抬頭看向那變幻莫測的天色。
豳州,垣縣。
“阿嚏!”渾身一個激靈,嚇得阿弦忙左顧右盼,但目之所及,並無任何異樣。
她舉手揉揉鼻子:“是誰在唸叨我麼?會不會是伯伯想我了,還是英俊叔也想我了?”
對阿弦而言,第一次出遠門,最初是惶惑不安,漸漸地便如又見識到了新世界般好奇而高興,但到終於抵達了垣縣,在縣驛安頓之後,原先那興奮早就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茫然,尤其是想到家裡老朱頭,玄影,英俊後……心裡有些抓撓,忽地後悔就離開了他們。
幸而袁恕己並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多愁善感。
眾人在驛館稍事安頓,縣官便來備述前情,又帶著往事發的錢家,親自偵看現場。
袁恕己掃了一眼:“小弦子呢?”
話音才落,就見阿弦從門內晃了出來:“大人,我在這兒。”
袁恕己看著她有些蓬亂的頭髮,舉手給她撩了撩:“怎麼也不梳洗?”
袁恕己倒也體恤阿弦年輕身弱,之前又不慣騎馬,所以路上特給她準備了一輛馬車,預備累了便入內歇息。
就算如此,阿弦連著顛簸了一整日,早出晚歇,外加“思鄉”,整個人略顯憔悴。
阿弦揉了揉眼,方才她進門後便躺在床上,本想趁機歇會兒,可身子仍如在馬上或者車上,顛顛簸簸,耳畔都是車軲轆轉動跟馬蹄奔騰的聲響。
“沒來得及。”她隨便舉手把頭髮往後面攏了攏,“很難看嗎?”
袁恕己見她懵懵懂懂,因睏倦之故那原本清澈的眼神裡也似蒙了一層霧,又因為往後攏頭髮,小小地臉微微揚起,露出下面細而白的脖頸,看著竟……
這瞬間,袁恕己竟莫名想起在桐縣落雨那黃昏,他才從車上下來,正看見英俊揹著阿弦,她歪頭笑語,兩個人何等親密。
咳嗽了聲,袁恕己哼道:“不,這樣兒就挺好的,又不是女孩子,要那麼好看做什麼。”
其實在轉身的時候他心裡想:這樣已經很好看了,再若熟悉打扮,那還了得。
眾人出了驛館,沿街騎馬往城外去。
原來這錢家居住在城郊的鳶莊之上,距離縣城不遠,三里之遙而已,案發當夜,守城士兵遠遠地看見鳶莊上火光沖天,還只當錢家的人不留神失火,只是本朝律例,入夜後不管如何都不能擅自開啟城門,尤其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