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醉,這是過往六年不曾見過的。
“王爺,您慢一點!”見朱棣腳立不住,高大的身軀讓小內侍已扶不住,儀華低叫了一聲,趕緊疾步上前去扶,又朝立在馬車旁的李進忠吩咐:“王爺醉了。你——”一字猝然斷在喉間,身上猛加劇的龐大身軀,滿身濃重的酒氣,讓儀華下意識的偏開頭,原本扶他的手也變成了推拒。
朱棣渾濁泛紅的眼睛閃過一絲不虞,咕噥了著喊道:“本王沒醉,誰說本王醉了?”說時,一手揮開小內侍,大半個身體全壓在了儀華的身上。
儀華肩上一重,腳下一個踉蹌,兩人雙雙向一邊晃了幾步,方堪堪立住。
一干隨行的內侍看得心驚膽顫,連忙低呼著上來幫扶,朱棣卻像身後長了眼睛,忽然大聲道:“本王沒醉,誰都不許扶!”
侍人聞聲止步,莫敢上前。
儀華一時氣結,驟然抬頭,忍不住反詰一句,就被朱棣突然放大的臉龐一驚。他一臉潮紅,噴出的鼻息。都帶濃濃的酒熱之氣,說出的話,也猶待酒肉臭氣:“王妃,本王沒醉,本王還清醒的很!”
儀華沒有答言,只有喝醉者才會說他沒醉。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關切的女音,略略焦急道:“王妃,燕王他沒事吧?”
一聽聲音,儀華眉頭輕蹙了一下,待艱難回身時,臉上卻是淡淡的笑容,搖頭道:“沒事,不過王爺多喝了幾杯,回去用些醒酒湯就沒事了,大嫂你勿擔心。”
常氏目光掃了一圈兒四周,見侍人焦急的立在一旁,倒是儀華吃力的扶著,又想起先前老遠聽見一個聲音喊著本王沒醉,當下便估摸朱棣正在鬧酒,於是笑道:“二弟、三弟不勝酒力早就先回府了,您大哥卻是沒有醉。臣妾看燕王是有些醉了,不如讓您大哥扶燕王上馬車吧。”
朱棣與徐輝祖一直未有利益牽扯,也無政敵不和一說,可二人卻似乎一直不對盤,只是一殿為臣,又是姻親關係,面上倒也過得去。
儀華正猶豫不決,常氏已喚了徐輝祖幫忙。
徐輝祖看了一眼醉醺醺的朱棣。簡潔有力的吐出一字“好”,便舉過朱棣一隻臂膀撈過肩胄。
頓時,儀華肩上一輕,不由微微的吐了一口氣,向徐輝祖感激一笑,道:“有勞大哥。”
徐輝祖沉默點頭,扶著朱棣向樹下的馬車走去。
儀華不知道朱棣此時想些什麼,只看到他高大的身軀壓在徐輝祖肩上,兩人從後看上去仿若親密無間的朋友。
她默默的想,也許朱棣真的醉了。
臨到馬車下,徐輝祖暗中扣住朱棣手腕,聲音低沉道:“王爺您醉了,可得走穩!”
“放手!”朱棣怒喝一聲,右手一甩,腳下卻倒退三步,“嘭”地一聲撞上車廂外壁。
“王爺!”眾人驚呼一聲,儀華忙上前扶住。
朱棣這次沒再揮開扶他的人,臉上卻有厭色浮現,看著滿前的徐增壽,口氣不善:“本王說了沒醉,何須你多管閒事……來扶。”
徐輝祖負手站立,面上依然帶著淡笑,卻是笑中隱含薄怒。
儀華、常氏卻是驚惶不小。徐輝祖朝廷重臣,深受朱元璋重要,就連太子朱標都多有禮遇,何時受過他人的不敬。
儀華心中暗暗著急,恐朱棣醉話有失,好在朱棣一言過後,忽而轉了話題另道:“……王妃,夫榮妻貴,你嫁於本王多年,今日本王箭無虛發,也是為你爭了體面……你可是滿意?”
話音落下。儀華跌落在馬車上,後背重重靠上車璧,不禁吃痛一聲,方始抬頭,下一瞬迎上朱棣灼亮的黑眸。
眸光湛湛,澄如皎月,哪有醉酒人半分的渾濁?!
儀華靠著車璧,盯著咫尺間凝望她的人,怔怔道:“王爺,您沒醉?”
車廂裡尚沒點燈,只有半敞的車簾,有淡白的光斜斜照入。車簾隨風搖曳,光亮忽明忽暗,而他的神色亦晦暗不清。可是他一雙眸子清湛雪亮,她能清楚的看見他眼底的認真與等待。
儀華忽然呼吸滯住,不知該如何回答的話,更不知是否該相信他的話——今日射場爭鋒,為的是她!
“沒醉?本王當然沒醉!”正神思起伏,漸漸沉溺於他眸子的漩渦,朱棣突然高聲一喊,然後不雅的打了一聲酒嗝,“咚”的一下栽倒在儀華的身上,埋首在她的頸間。
聽到朱棣陡然又拔高的聲音,常氏探頭往馬車上一看,輕咦道:“王妃,王爺他……?”
儀華回過神,忙吃力的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朱棣,示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