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法私自出洋,被屠殺是自找倒黴。
在這種觀念和知識水平下,清王朝高層對於自己的外貿發展水平,外貿國的數目,外貿商品的變化一概漠不關心,因此也一無所知。
外商在中國居住,生活上的委屈與侮辱是顯而易見的。法國人拉佩魯斯1787年曾在廣東短暫停留,後來他寫道:“人們在歐洲喝的每一杯茶無不滲透著在廣東購茶的商人蒙受的羞辱……”馬戛爾尼也表達了同樣的沮喪心情:“我們在廣東的代理商生活在一種屈從的狀態下,與這個所謂的文明國度不相稱。”
不過這不是主要問題。雖然所受的待遇如此苛刻,可是外國人還是對中國之行樂此不疲。原因很簡單,利潤。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從中國進口一磅茶葉,只要2個多先令,而在英國市面上,卻可以賣到14個多先令。為了利潤,老外可以把自己禁錮在十三行內,忍受寂寞,足不出戶;可以抑制性慾,做苦行僧。天朝上國的所有這些關於生活起居的規定,他們都可以一閉眼,忍了。
可是,還有比這些更難以讓他們忍受的:
因為對外貿易全部由廣州十三行壟斷,十三行就成了一個半官半商、不倫不類的機構。他們一手遮天,任意定價。他們充當著外國人與中國政府的中間人,在中國官員面前奴顏婢膝,唯唯諾諾,但對洋人卻耀武揚威、風光無限。外商居住廣州,一舉一動都要接受他們的監督和管理。不明白緣由的洋人,尊稱他們為“官”。海關官員每年都會向十三行索要大批賄賂,而這些都如數轉嫁到外商頭上。這是讓洪仁輝們憋氣的原因之一。
而更讓他們痛苦的,則是中國官員們的勒索壓榨。
中國政府不屑於與外商發生關係,這是體制所決定。不過,中國官員對外商帶來的銀子卻無一例外非常感興趣。廣州海關是眾所周知的肥缺,由於缺乏制約機制,他們擁有極為廣泛的權利和毫無節制的貪慾。腰裡裝滿銀子又無法與正常中國社會發生聯絡的外商,在中國官員眼中就是一個個待宰的肥羊,無論他們怎麼樣痛宰,外國人都無法發出聲音。廣州海關的貪汙腐敗,在全國幾乎是公開的秘密。歷史上中國海關的關稅水平一直不高,然而名目繁多的“計劃外稅收”卻讓外商難以承受。中國官員在貿易過程中,隨意制定各種“陋規”,其數量遠遠超過了“正稅”。各項明裡暗裡的費用加在一起,有時高達進口貨物的20%。
根據尤拔世《粵海關改正歸公規例冊》記載,雍正年間到廣州經商的洋船,每條船送給粵海關衙門的陋規多達68種名目,總計1950兩白銀。
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九月初四,奉旨查辦廣州海關的新柱在奏摺中向皇帝列舉了粵海關對外商收的種種“陋規”。
外商船舶到達中國後,要想上岸,要給各級官員交納以下禮金:
丈量洋船收火足僱船銀三十二兩;
官禮銀六百兩(法蘭西加一百兩,蘇喇減一百兩);
通事禮銀一百兩;
管事家人丈量開艙禮銀四十八兩,小包四兩;
庫房規禮銀一百二十兩,貼寫十兩,小包四兩;
稿房規禮銀一百一十二兩,掌按貼寫四兩,小包二兩八錢(內八錢掌按小包);
單房規禮銀二十四兩,貼寫二兩,小包一兩;
船房丈量規禮銀二十四兩,小包一兩;
總巡館丈量樓梯銀六錢,又規銀一兩;
東炮臺口收銀二兩八錢八分,小包七錢二分;
西炮臺口收銀二兩八錢八分,小包七錢二分;
黃埔口收銀五兩,小包七錢二分;
虎門口收銀五兩,小包一兩三錢二分;
押船家人銀八兩;
四班頭役銀八兩三錢二分;
庫房照鈔銀每兩收銀一錢;
算房照鈔銀每兩收銀二分。
在中國採購貨物,想要離港,要交納:
管事家人收驗艙放關禮銀四十八兩,小包四兩;
庫房收禮銀一百二十兩,貼寫二十四兩,小包四兩;
稿房收禮銀一百一十二兩,貼寫二十四小兩,小包二兩;
稿房收領牌銀一兩,小包二錢;
承發房收禮銀四十兩,小包一兩四錢四分;
單房收禮銀二十四兩,貼寫八兩,小包一兩;
船房收禮銀二十四兩,貼寫八兩,小包一兩;
票房收禮銀二十四兩,貼寫六兩,小包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