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恩威並重,你若不感恩,那麼皇權接下
來便只會示下威嚴。到時天降雷霆,任誰都無法承受。
況且——便如同南京與東海一樣,她懷疑草原也還有建文餘部。從前東王和他都曾說過,彼時走投無路,建文餘部曾經四出突圍,北上南下東進西退,如今許是到了解開北邊這一脈的時候了。
實則比之她,大人明明是更好的使臣人選,可是皇上卻沒這樣選,皇上便是不放心叫他去。道理與東海類似,皇上是怕放虎歸山,叫他們合併一處。便叫她去——只要她去,對大人便也是一重牽制,皇上便不怕他會趁機起事。
如今回想,東海之事皇上霍然將她抬到欽差正使的高度上去,甚至要高過大人,便不是偶然為之,而是皇上深思熟慮過的一步棋。
皇上,皇上……從小隻知道這位皇上隱身皇宮大內,一年到頭也不見外臣一面,只以為他是荒疏國務,只有當此時一步一步走近了他,才知道他老人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大隱隱於朝。
這大明天下,這朝野內外,這內臣外臣,這司部內閣,每一處、每一人全都被皇上拿捏在掌心。何時恩,何時威,皇上心裡全都一盞明鏡一般。
所以為今之計,決不可逆龍鱗而為,反倒要馴順,無條件聽從皇上的一切安排。否則……也許連想想否則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她悄悄抬頭去望他……若她死了,他又該怎麼辦?
。
話說雙寶和三陽兩個倒黴蛋兒,回了下房,還不敢睡,還得偷偷聽著外頭的動靜,以防被大人和公子那邊完結了,回頭叫熱水什麼的。
雙寶還怕三陽再胡說八道去,便按著叫三陽去打個盹,他自己走出了下房的門兒,遙遙立在正房廊下聽著動靜。
卻冷不丁一抬頭,就瞧見月色下正無聲站著個黑衣人影!
這一嚇可不輕,雙寶寒毛根兒全都豎起來,好懸當場就喊出來。
幸虧那人也是手疾眼快,上前一把就死死捂住了雙寶的嘴,力道大得好懸將雙寶給捂背過氣去。
等雙寶終於看清了那人一襲黑袍之下,袖口領襟隱隱約約翻出的一圈兒紅,這才猛吸一口氣,平靜下來。
可是說平靜,卻又不能平靜——雖說知道了這也是靈濟宮的人,可是,可是這位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聽蘭軒裡啊!
都只因為,來的人正是——藏花。
雙寶護主心切,在他心裡藏花還是那個跟蘭公子爭風吃醋的二爺,今晚兒這麼悄然到聽蘭軒裡來聽公子跟大人的動靜,怕又是給公子搗亂來的……
可是雙寶卻看見,藏花面上呆呆的,彷彿在笑,可是也只是唇角勾起笑的弧度,卻怎麼都在臉上掛不完整。
雙寶這才嚇了一跳,想說話,卻被藏花制止。
藏花朝他又搖了搖頭,示意不叫雙寶說他來過,然後披風一裹,便凌空無聲而去。夜色為他開過一條縫兒,便又合上了,完整幽暗得彷彿從沒有發生過這樣一段插曲,從未出現過這樣一個多餘的過客。
雙寶只覺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只得懊惱地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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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花黯然回了私宅,裹緊黑色大披風,無聲走進臥房。
房內沒點燈,卻有一人的氣息霸道地佔據著整個房間。
藏花便一皺眉:“王爺怎地不請自來了?”
小寧王在夜色裡輕輕一笑:“你的宅子就是我的,你的臥房就是我的,你的睡榻也是我的……你對我的本來沒有什麼分別,又何來不請之說?”
藏花輕哼了聲,懶得答對,徑自除去那黑色的大披風去。
雖然沒有掌燈,可是藉著視窗篩入的魚肚白,小寧王還是瞧見了。他便抿嘴一笑:“這黑色的披風……從前司夜染倒是常穿著一件。他小小年紀便穿這樣的衣裳,讓我恍惚之間只覺要壓塌了他的肩膀,破不協調。卻沒想到,你今兒也披上了這麼一件兒。”
藏花便一眯眼:“凡是大人喜歡的,我都喜歡。這又有什麼稀奇?”
“你們大人喜歡蘭公子……怎麼,你也喜歡?”
藏花死死攥住那斗篷,使盡全身力量才沒有將那斗篷狠狠甩向小寧王頭上去!
他深吸口氣,倒是勾起一抹冷笑:“王爺想說什麼,我真聽不懂。”
小寧王便又意味深長地笑了:“別忘了你這輩子第一個男人,是孤王。也別忘了,這輩子第一個教給你人世歡愛的人,還是孤王。你那年還是個小孩子……是孤王造就了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