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昚心中噫嘆一聲,只覺受益非淺。
如何評價周光武帝柴鉊,他覺得已經找到了方向。
趙昚心中再次遺憾名可秀沒有成為他的經筵講經學士——學士院的激烈反對,有多少是出於她是女性的原因呢?皇帝陛下深深覺得,學士院在對待學問的態度上應該學習稷下學宮的純粹。
☆、稷下盛會(六)
就在稷下學宮論學的頭一天;無數雙眼睛關注著這座宏偉的殿堂。南北兩國的讀書人加起來有近百萬眾;但能參加這場盛會的不過萬分之一;更多的人只能等著報紙的報道——也虧得有報紙的存在;才能讓天南海北的讀書人目光聚到同一場盛會。
已經致仕的兵部參政朱敦儒居洛陽老家裡;這位稷下學者今年已經七十五歲;上一屆還去杭京參加了學會;今年卻是被兒孫們硬勸住了;生怕他老人家在路上有個好歹。朱敦儒只能戴著金屬腿老花鏡看報紙過癮,一邊看一邊感嘆;“胡文定(胡安國諡號)後繼有人呀。”“名楓山後生可畏呀。”……
杭京城外的一座田莊裡,已經八十歲的前司農寺卿陳旉躺在院裡的椅榻上,聽孫女陳文慧讀報紙,聽完微微點頭,“形而上下,強德利器,中慧說得好。不可缺一呀。……大公黨,天下為公,道心不能丟。衛國師還是急功近利了些。有中慧在,甚好。”
他呼吸著從田野方向吹來的帶著幾分泥腥味的空氣;又閉上眼嘆息,真想再有十年啊;“……畝產六石還是太少了。”
在稷下學會結束的半月,這位一生都致力於農學和躬耕實踐的學者帶著遺憾辭世,臨終前對名可秀笑說:“中慧,你要活久點。至少,畝產十石了再下來告訴我們。”名可秀忍著悲痛笑說:“好。”其後,名可秀從自己的商會股利中拿出資金成立了“陳旉農學金”,資助有志於農耕技術和農學研究的讀書人,並獎勵他們的成果,後來農學成果獎從陳旉農學會脫離出來,立為稷下諸格物獎項中的“稷下農學獎”。這是後話不提。
因為父親病重而辭任的朱熹正在徽州婺源的老家為父親、前吏部侍郎朱松讀《稷下學報》,讀完安慰父親道:“觀稷下學會之論,大宋應該不會走擴張霸道之路。吾輩士人,當以道為責,擇善而固執,不因路艱而移志,不因物慾而迷心。父親不必擔憂。”朱松艱難地說話道:“心不可易……有心,方不為術所役。學問要做好。人不可浮躁。國亦不可……浮躁。汝輩,五峰,籍溪……看著……”朱熹含淚,“是,孩兒會轉告五峰、籍溪先生,清滌士心,一生不綴。”“好。”十月,朱松逝去。
稷下學宮的王霸之辯在大會的第二天繼續。
不過,今日的論學主要是聽經臺上的學子和學者們提問。
每個聽經臺旁邊都有從京城各大學校篩選出來的志願者擔任會場服務的引者,將提問的紙條遞到主持學會的譙定案上,由譙定宣讀問題,再由紙條上指定的稷下學者回答。
這種方式有助於臺下的聽眾更加深刻地理解論題,而聽經者的提問也讓臺上的學者們對論題思考得更全面。
譙定將提問控制在上午場結束,下午場開始學會的第二大論題。
登上主講席位的學者穿著莊重的玄衣玄裳,不是稷下學者。
譙定已經介紹了他的身份:西川路*司馮時行。
西川路是宋周共治路,因為共治,思想比較活躍,這二十年來出現了不少有名氣的學者,馮時行就是其中一位。他是譙定的學生,精研易學,妙的是他將易學應用到了刑事斷案中,當年在淮北、河南提點刑獄職任上時被譽為“沒有馮提刑破不了的案子”。三年前他調任西川路提點刑獄,至今年初,西川*司李光因年事已高卸任終身制的*司官,推薦德才兼備的馮時行接任此職。
馮時行上臺論講的主題就跟一樁案子有關。
此案是去年十月發生在綿州的一樁“殺夫案”。
案情是這樣的:
綿州某村的一個老光棍劉大,從鄰村聘了一個十四歲的媳婦,在喝醉酒圓房的晚上被小媳婦用菜刀砍了五六刀。縣衙很快抓到了逃跑的小媳婦齊氏阿湖。這小娘子的父親死得早,母親又剛死不久,叔叔嫌她是累贅,就用四擔糧食的聘禮賣給了劉大。劉大比她大三十多歲,阿湖不願意,但反抗沒用,就來了個月黑刺夫。
阿湖力氣不大,心裡又慌,劉大雖然中了五六刀,卻都是皮肉傷。按說這種傷情,判罪不會太大。但是,根據《宋刑統》,阿湖弒夫,屬於十大不赦之惡罪,按律應判死刑。
於是縣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