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如此,蘇溈也不會給他機會立功,最後讓他當上賞罰堂的主人;然後是提拔易揚成意旗旗主,蘇溈知道的,易揚暗地裡在用什麼手段,斡旋於其他幾個旗主之間。
玉不磨,不成器。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蘇溈自問不是自己師尊的對手,易揚是一個人最後的要求,不能幫他報仇,那就讓他強大吧。
易揚冰冷的眼神,鐵血的手腕,是他親手打造的美玉。
蘇溈看著手上的紙墨,慢慢靠在椅背上,單手撐著頭,細長優雅的狹目半開半閉,眼前的字跡開始模糊起來,蘇溈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一個雨夜,從那時起一起連綿不絕的下到現在……
蘇溈是前任天師蘇炎雨的私生子,母親是廣臨城的花魁娘子,生下他來就死了。蘇溈被父親抱回天山養著,除蘇溈外,蘇炎雨下有三子二女,蘇溈出身不好,自小就常被幾個哥哥姐姐欺負,等蘇溈大一點的時候,幾個哥哥都已成年,在天主教身居要職,蘇溈天生聰慧遠勝常人,年幼不知收斂,處處爭風頭,幾個哥哥見他年幼尚且如此,待成年更如何了得?於是篡奪蘇炎雨把蘇溈送出去學武,其實只是想個法子把蘇溈弄到遠天遠地就好。誰知雲遊來的萬劫谷真人卻意外看中了蘇溈,又可憐蘇溈身世,於是蘇溈,居然拜在了萬劫古玄古派門下。尋常人求也求不來的百年奇遇。
於是蘇溈去了玄古派,他在那裡學了多大的本事自不用說。他師父很喜歡這個小弟子,稱他有舉世之敏而身藏王者之氣。但是小小的萬劫谷自然不是蘇溈的終點,在十五歲束髮之禮以前,蘇溈應父親的指示,動身回了天山。當年他被兄長排擠出天山,他要一併討回來。
沒想到,前來接蘇溈回山的人在半路上下藥,等蘇溈醒來時,他不知道被拋在哪個荒郊野外的道旁,手筋腳筋全部被挑斷,像一個叫飯花子一樣被拋在路旁。
蘇溈呆了很久才明白過來,人心之惡,實在難以想象,幾個兄長怕他學成回山,自己更比不過蘇溈,假傳是父親召他回山,實際暗下毒手。而父親,身為天師不可能一無所知,卻放任幾個孩子如此血肉相拼……
這就是,蘇溈親生的,父親兄長……
師尊曾言:奴兵之道,亦是自障。掌權的人只有比權利更冷血,不然只會被權利傷地死無葬身之地。
蘇溈趴在路邊,手腳的斷口處不斷在冒血,雨水也從天而降,泥漿裡的蘇溈閉上眼睛,等待他生命裡最後一刻隨著身邊紅色的小溪一同離去。道上的車輛馬匹不斷,上面的人都在專心趕路,所有人都沒看見在路旁泥濘中的蘇溈,或者是,裝做沒看見。
蘇溈冷笑,這就是人心。如果換成自己,自己也不會去救一個趴在路邊,奄奄一息的要飯花子。
突然有車輛停下的聲音,然後有人下了車,一個小廝似的聲音說:“小……小姐,那人八成是死了,快回來吧,雨正大呢!”
蘇溈微微一動,睜開眼來。
一個穿著丫鬟服飾的人撐著白色紅花的油傘,傘下一雙水霧瀰漫的桃花眼含笑,發如雲,面如月,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朱唇微動,媚骨的聲音帶著些許歡快:“誰說的!你看,他還活著呢!”
一身泥濘的蘇溈有一瞬間的失神。三步開外,白色的油傘綻放在雨中……
混沌乾坤,紫陌紅塵,如果有輪迴,這一刻就是宿命的展開。九重天上有無數的神佛,九層地下是無數的鬼魅,卻只有你,才是我的劫難……
“米飯你看,小姐我多有眼光,路邊隨便撿個人都是百裡挑一的俊俏模樣。”
那人坐在飯桌旁,笑嘻嘻地說。
一旁的小廝愁眉苦臉:“小姐,這人……這人……”
蘇溈睨了那叫做米飯的小廝一眼,米飯看著這少年幽冷的眼神,下面的話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這人怎麼?”那人問,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眼波流轉,紅唇含笑,令人心神盪漾。
“這人手筋腳筋都被人挑斷了。”蘇溈面無表情地幫米飯答了話。
那人一愣,隨即掩口笑道:“我說呢,難怪一個要飯花子模樣的人看到這一桌好酒好菜會無動於衷。”
那人端起碗筷,送到蘇溈嘴邊,言笑淺淺:“阿——”
蘇溈盯著這張閉月羞花的臉,忽道:“你就不怕惹禍上身?”救一個身份不明,卻明顯是遭人陷害而落魄的人,最終的結果極有可能不是善有善報,而是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一些有權有勢的人。
桃花眼一挑,那人依舊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