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條打滾的魚兒,挺了下後背翻過身來,猛地將程澄的手給甩開,他整個人硬邦邦地坐起來,掃了程澄一眼,忽然就彎彎嘴,露出個笑來。
大夏天,程澄只覺得被他笑得背心發寒,她本能覺得其中有古怪,“霍小可!你丫別給我裝蒜。正經點!”
衣襟從後面被提起來,孫橋將程澄拽進車廂,霍小可低著頭跟著上來,就此不再吭聲。顧偉峰也恢復了正常,又拿起水杯子,撫摸著喝了口,他突然說:“真夠慢的。”
顧偉峰向來不多話,除了必要教授外,基本無話可聊,更沒聽過牢騷抱怨,家長裡短的。而今他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讓大家都怔了怔。
孫橋舒舒服服地一靠座位,淡淡道:“說起來,前面那車已經有十分鐘沒動了吧?”
程澄以為雨過天晴,放開膽子道:“過井蓋本來就慢嘛。放到一檔還得半聯動。”
孫橋說:“我三檔過去的。”
程澄被堵住了,也沒人幫腔,分外孤獨的時候,江宜月終於輕輕地開口了,“其實……我怎麼覺得咱們前面這輛車的前面,早就沒車了呢?該輪到它走了啊。”
車子內一黑,原是一片雲飄過來,遮了太陽,送了清涼。
他們又歇了片刻,程澄小聲道:“那車子裡沒人啊?”
孫橋說:“車裡有人。”
他輕揚下巴,微微眯眼,“教練和四個學生。而且……”
突然抬起手似乎要去開門,但走到一半又放了下來。程澄挨著他,只覺得孫橋身上的肌肉瞬間都繃緊了。她模模糊糊騰起了不安和危險的感覺,就更加奮力地靠向了孫橋,孫橋斜她一眼,不再推搡了。
接二連三地砰砰聲響起,開車門,關車門——後面排隊的車子都急不可耐了,教練們紛紛走過去看情況。程澄也要去,孫橋卻不給讓路,那邊的霍小可低垂著頭,好像力量都被吸走了般。她就拍拍江宜月,“月亮啊,前面是不是出事了?”
江宜月剛說了個“不清楚”,一個教練就已俯□子,去敲前面那車的玻璃窗,突然他大吼了一下,老大個人了,騰地跳起來,又咣地坐到了地上,彷彿他的手剛剛敲到的是一塊火熱的鐵板,直接燙出骨頭般。
他手臂指著那副駕駛的座位開始亂嚷嚷,大家沒聽清楚,另一個教練就竄過去一拉車門——
他們都看到,車門一開,那教練員就直直地倒了出來。
他結實的身體攤開在地上,兩條腿還放在車內,雙臂疲軟地伸展開來,白襯衣下不再動彈的胸脯,在陽光下散發著冰冷的氣。
那是周琛力,他睜著眼睛,七竅流血,死了。
今天確實是個晦氣的日子。
湛藍箏病好後,將第一次出席蕭婷的課——因為生病,她已停課兩週了。雖然湛明儒給系裡打電話告知這點,但是湛藍箏的直覺是——
因為自己未出席,所以金殼子海龜很不爽,因為金殼子海龜很不爽,所以今天,她湛藍箏也會很不爽。
拎著書包在上課鈴響起的瞬間跨入課堂,眼見得人都齊全了——十來個學生,一位……金殼子海龜。
“哦呦!”蕭婷滿臉堆笑地起身,“真不容易啊!讓我們來歡迎一下這位新同學吧!”
稀稀拉拉的鼓掌聲——都是湛藍箏不熟悉的幾個同學,大部分人還是認識她的。
“做個自我介紹,新同學。你是我這個教室的嗎?兩週了,我可沒見過你啊。”蕭婷開啟花名冊,眾目睽睽下,湛藍箏只得微笑道:“蕭老師。我是湛藍箏,您的學生。”
蕭婷恍然大悟道:“哦——兩週沒見了,我這都認不清人了。老了啊,沒有你們小姑娘那麼活分。好的,今天我們的湛藍箏同學終於出席了,前兩週缺席……”她提起筆在名冊上記錄,湛藍箏說:“我生病了,我爸給我請假了。”
“假條呢?”蕭婷頭也不抬,“需要校醫院的證明。”
“我在家病的。”
“那也需要到校醫院去換假條。”蕭婷道,“咦?Miss Zhan在這個學校呆了有五年了吧?怎麼還沒我清楚這一點呢?”
湛藍箏說:“可是我爸已經給系裡打過電話了。我覺得就沒這個必要了。您可以問問教秘老師。”
“對不起,我只看假條,這也是教學規則。” 蕭婷笑道,“爸爸?爸爸給請假就行了嗎?一個二十四歲的大姑娘了,還需要爸爸給請假。呵呵,又是個湛家的……又是個父母的千金大小姐啊。”
湛藍箏想扭頭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