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几上的琺琅小壺為她添茶,而她聚著一懷神光默默然瞧了我許久,忽地啟口極平和的一句:“你若要與小桂子結為對食,我成全你就是。”
“咣”地一下,我持著茶壺的手指冷不丁就一鬆弛!那精巧的小壺便順著勢頭掉在了几上去。我慌得去將那小壺接在手裡。還好茶湯不是滾燙的,就這麼斑斑駁駁的灑了我一手、一身!倒是不曾燙傷。
傾煙抬眸瞧見我這麼副慌張的模樣,微蹙了蹙眉,見我不曾有事後,也就把心安安繼續介面:“雖然我這湘嬪在這後宮里人微言輕、微不足道。但成全你們這一遭事兒還是綽綽有餘的。”
“誰要跟他結對食!”這下饒是我再怎麼壓抑收斂,也錚地就斂不住了這急意!惱不得把茶壺一摔,啟口就一揚嗓子。
傾煙那話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衝著我天靈骨就作弄下來!
結對食結對食,虧她傾煙能想得出來!好生生的我是瘋了還是魔障了,卻又要去結的哪門子對食!真個是該上心的事情不上心,不該上心的事情又偏生的就愛這麼瞎操心……她若是這年歲久了早看著小桂子順眼,要結對食,她去結好了!說不準還能重演一遍當年宸貴妃與安總管那段悽美倫常、催人肺腑、感人淚下的浮世深宮大絕唱呢!縱然是身死魂散,倒也不失為美談一樁!
當然,這些個想法誠然都是氣結之後的產物,我也沒那膽子如此不要命的犯著禁。忌當真對傾煙喊出來。
軟眸向傾煙身上燥燥的掃過去,卻見她神色安然、舉止淡泊:“是了,憑你的心性自然是瞧不上他。”她看都不看我,一抬柔荑閒閒然拂去裙褶上被我方才濺上去的一滴茶湯,“那當日你與他在院子裡那回廊暗角處說悄悄話,為得其實就是叫他助你私自出宮、帶那妓。女進來的吧!”於此猛一轉目瞧我,一張面孔全然點了戲謔與無奈,“這是不期然被我瞧見了,你急才一生,就不管不顧的演給我看了那出戏不是?”
“……”我下意識張口欲言,但又誠不知該言語些什麼,也不知我為什麼要再言語。乾脆便又一垂首,以這無聲為預設,心口百轉千結的很覺的不適。
意料之中的溫溫數落應運而生,傾煙做了個長長的吐納,語氣沉澱了幾多、也變得十分正色:“你們越來越胡鬧,簡直都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她又一嘆,做這般情態的時候真可謂是老態盡顯。
我向來胡鬧,對於我的胡鬧,傾煙能做的大抵也就是如眼下這般一次次的報以無奈、一次次的湊化為嘆息。
我把頭又往下低低,並不言語。心道著反正與她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倒不如不徒費口舌的叫她把這數落快些言完了我也省事兒!
面著我這麼副活死人的態度,以餘光瞥見傾煙那面色漲的更加通紅、神情也愈發的發狠又無奈:“若有下次,本嬪必然狠狠的責罰你!”憋了半天,也就憋出這麼句無可奈何的尋臺階下來的話。
可算是不曾被她再嘮叨……我在心底下暗暗的鬆了口長氣,忙不迭對她斂襟一禮:“奴婢知錯,日後定然不會如此。”心道著她也就只這些個能水兒,若她當真擺出凌厲礀態的責罰我一通,也就不消我再為她身處後宮被欺負而平添憂心了!
☆、第二十七話決心媚術(2)
我本就萬念紛雜,白日裡撞見傾煙把所有希望寄託在不可揣摩的神祗上,更是引得一通百感交集而偏又無處宣洩這心情!
但有一點卻穿透層層雲巒霧靄、洞悉深深海潮松濤一浪疊著一浪清晰的逼仄過來……我更加深了那股子心念,要改變這種被人輕賤的命途!一定要改變!
是夜,我早早便順著廂房的位置一路回去,卻並不曾當真回到自己的屋子裡。而是往周遭掃了一圈,確定並不曾被什麼人盯上之後,往另一處迴廊那邊兜了個圈子一路去了偏殿。
那是我與簇錦安置紅香閣花魁的地方。
分明不過短短的一段路,但這一路過去,我這一顆心都是七上八下忐忐忑忑的打緊!我知道我這樣做沒有錯,即便我是那麼那麼的不願,但我沒有辦法,我騎虎難下……如此,這就夠了!
這一處偏殿素來少人,地處背陰,也是清淨。我雖與簇錦將那花魁安置在這裡,但也並未著人死守著,也就並未限制她的自由;但她極聰明,必然也知曉在這深宮之中若不謹言慎行,那麼所得苦果唯有一個自嘗!
故當我進去的時候,她正好好兒的落座在一明鏡之畔,抬手一寸寸撫過自己如綢如錦的一張臉,對月照影、顧影自憐。
果然,她是不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