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一振。
車伕跳下車,丫鬟打起簾子,半露車中人,朱恩微微抬頭,心忽然就砰砰跳起來。
車內光線黝暗,隱約只看見一個端坐的身影,天青的衣裙流水般地瀉下,每道波紋都顯得脈脈,擱在膝上的一雙手,羊脂美玉一般的瑩潤,指尖纖長,指甲淡淡粉紅,沒有染蔻丹,卻晶瑩美好如極品粉玉。
只是一雙手,便讓人從心底忽然湧起兩字,“無瑕”。
而她端然而坐的姿態,明明隨意,卻讓人覺得高貴,明明平視,卻讓人忽然覺得,需要仰視,於高高殿堂之上,才能將這人的風神氣質,描摹清晰。
而她看過來的眼神,明明平和溫善,不知怎的便似有金光一閃,亮到逼人。
朱恩屏住了呼吸,忽然覺得自己的猶豫十分愚蠢且褻瀆——這般氣質,這般高貴,不是韋家的夫人還能是誰?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是韋家的重要人物?
他幾乎立即就下定決心——要去稟報主將,這樣的人物一般都會派將領親自護送,他要爭取到這一趟的護送任務,飛黃騰達指日可期,勝過在這邊疆亂戰之地,苦熬一個副將!
簾子輕輕放下,四面悄無聲息,裡頭的女子未著一言,外間計程車兵已經忘卻懷疑。
朱恩去回報主將了,還有士兵輕輕長嘆,“乖乖,以往都聽說燕京世家的女人們高貴得仙女一樣,今兒可算開了眼,果然,別說夫人,便是皇后也做得!”
語聲傳入車內,那女子忽然抬頭笑了笑。
朱恩親自將馬車引進了關,又說要去引薦給當地駐軍主將,那丫鬟當即婉拒了,笑道:“我家夫人飽受戰亂驚嚇,只想早日回京,還望將軍給個方便。”
朱恩當即匆匆前去向主將請命,馬車留在九襄城縣衙門口等待,一隊士兵留下保護她們。
丫鬟眼珠子轉轉,回到了車上。
“主子真是好算計。”她笑道,“咱們就兩人出來,婢子還擔心著,怕保護不好您,您一直說過了大燕就有護衛,原來竟然是指燕軍。”
車內看書的女子“韋夫人”抬起頭來,她自然是戴了面具的君珂,對流花許氏和韋家都很熟悉的她,手中又有人才濟濟的堯羽衛,仿製兩家令牌族徽,只怕兩家人當面都看不出來,而選擇韋家人冒充,也是現今最好的辦法,皇后孃家,一門煊赫,地方官都想著巴結,誰敢懷疑?誰又能想到,堯國皇后,居然敢以大燕貴族夫人的身份,深入敵國京城?
“咱們要想安全進燕,就不能帶自己的人。”君珂揉著眉心,“好歹我在大燕當過一陣子官,對燕人習性瞭解得很,你看著吧,九襄駐軍,一定會派出精兵隊伍,安全護送我們到京,有他們護送,咱們這一路,什麼麻煩都不會有。”
“主子英明。”紅硯心悅誠服地拍胸口,卻又道,“婢子至今還是不明白,您為什麼要選在燕京?這不是自投羅網?”
“從勝堯城到天南烏楊,在不使用鵠騎的情況下,日夜兼程,最快九天。”君珂淡淡道,“從勝堯城抄近路到燕京,最快五天;而從天南烏楊到燕京,最快六天;再加上從大燕皇宮偷來藥,就地就可使用,不需要再奔波幾日送到西鄂天南,這一來一回,得節省多少時間?雖說是冒險了些,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大慶也好,大燕也好,誰能想到,我敢因此跑來燕京?”
她還有句話沒有說——如果這是一個陷阱,那就絕對不能按照原先要求去天南,把地點改在燕京,是出其不意,也是一手防備,萬一這是一場不動硝煙的戰爭,那麼戰場即使不能選在堯國,也要選在別人也無法掌控的地域。當然,這個別人是沈夢沉,在君珂心目中,她最大的敵人,最應該警惕防備的敵人,就只有他一個。
她不要被人牽著鼻子走,哪怕冒險,她也要佔據主動。
“主子為什麼不使用鵠騎?就算晝伏夜行,兩天也就到了。”
“鵠騎正在更新換代的重要時期,新鵠還沒訓練好,老鵠又不能飛,我不想冒險。”君珂嘆息一聲,“那頭有訊息來嗎?”
“有,咱們出關之前接到訊息,柳先生帶著幾輛馬車,趕往大燕方向。”紅硯有點不明白,主子為什麼一定要關注柳先生那邊的訊息。
君珂笑而不語,她怎麼好對紅硯說,她害怕其間有詐,只有柳杏林當真帶人奔燕京來了,她才能放心。
人在上位久了,便更易疑神疑鬼,君珂苦笑一聲,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懷疑誰,也不會懷疑柳氏夫妻。
朱恩很快便回來,君珂雖然拒絕和本地駐軍將領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