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跟顧黎出門,都極盡全力地避開一切可能與其接觸的機會,包括在顧黎懷疑的目光下裝病或是無辜尋仇。說不是上是討厭還是害怕,總之一見到那個劍眉沖天眉心深刻的老頭子就覺得渾身毛毛的,不大自在。
當時以颭還在的時候總八卦這段:
“聽說鬱觀解的娘子好像曾經暗自思慕過師父,難怪他看你沒有好臉色。”
“你上回不是說師父年輕時候追求過人家,跟鬱家家主是情敵……”
“真的?是師父主動的?難怪了!!”
“……”
以橋心頭略覺焦慮不經意地挑眉,想來想去原來這是她第一次獨自一人回到筱州。
以橋從小就在人販子手中三轉兩轉,就因為那雙大眼睛透著靈巧勁。討過飯、賣過藝、被賣過青樓小館,被顧黎收做徒弟前,還被筱州一對老夫婦收養過一年。
秦郡、筱州、遼郡、承山中最富庶就是筱州,更留著崇商的傳統。筱州百姓生性細膩,再加上幾百年流傳下來的殷實家底,凡是筱州不算太過窮困的門戶,都會在朝陽的房廊上晾些糧食菜蔬或是果品魚鮮,算是為過客解乏,為頑童解饞,更是為浪跡至此的流民不至於餓斃街頭。
以橋對筱州的記憶大多是快樂的。她記著小時候有家首飾店晾得杏幹跟薯幹特別好吃,她總喜歡在人家門前轉悠,邊吃了人家的果乾,邊誇那些買了首飾的小姐姑娘戴著店裡的簪花釵環好看,在她記憶裡無論買家賣家聽到她的讚美總會有幾分得意的笑,那些笑讓她有種做了了不起事情的感覺。
當夜回來,以橋本還算不壞的心情終於煩躁了起來。
她在鬱家逛了一圈根本沒有顧黎老頭子的影子不說,原本好好的密探卻在出門時被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守夜的撞了個正著,更奇怪的是那個守夜的剛叫嚷了一聲就又湧出了一堆的人。再隨後到的人非但喊的不是抓賊,反倒是唔嚷著趕快叫人去救少爺,惹得本來逮她的人又嗚泱嗚泱地湧出院去。
“少爺?”
以橋回到客棧心裡便開始暗暗琢磨。自己九歲那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過鬱家的少爺,其實關於鬱家少爺本人的記憶並不深刻,隱約記得是一個十足的頑童。
顧黎當時在客廳等著見鬱家家主,她自己悄悄溜到人家鬱家內院玩耍,正巧碰上被自己憋在水缸裡的兒子嚇了一跳的鬱觀解,結果就是躲在假山石後面偷笑的自己也被拎了出來跟著鬱家的小少爺一起挨鬱觀解的訓。
以橋已經記不得到底被教訓了什麼,只是記得鬱家家主眼如銅鈴,氣直理正,旁邊搗了蛋又連累自己的小少爺一邊低著頭應是一面衝自己擠眉弄眼。她甚至回憶起那天被從水缸裡拎出來的溼淋淋的小屁孩衝自己笑時有不淺的酒窩,記著鬱觀解把他頭上偽裝用的小浮萍狠狠地摔在地上又兇著他去換衣服,卻死活再記不起其他關於那個鬱家少爺的其他印象。
以橋推開門的同時,一個著黃衣的影子也嗖得下從窗戶閃出門去。以橋不以為意,她知道自己不在屋子的時候,他都在房裡窩著,畢竟帶著條那麼扎眼的手鐐,而且她也很快就陷入了他口中的狀況。
“還在外面麼?還在就進來。”以橋換好了衣服衝著窗外的方向說了聲,隨後那個黃影子一邊搔著頭一邊嘿嘿笑著坐到了桌旁。
以橋也不慌不忙地坐到了桌邊,“做個交易吧,我幫你開鎖,你給我錢。”
聽話之人眼睛一圓,有些驚訝,卻又有些忍俊。
“不許笑!”以橋一直壓抑著這種思想——我不能賺錢,但我能省錢,以能養活全部師弟三個月的私房錢為證——直到今天她在街市上逛的時候看到了自己喜歡的石頭,上好的“硫圖山河”落在了不識貨的老闆手裡且剛好只要自己錢袋裡全部的錢。以橋一直樂呵到剛才,直到剛才,被自己打過罵過嘲笑過的小賊用這幅嘴臉面對。
“給個痛快,換不換!”以橋把全部雜念一口氣地瞪了回去。
“換呀!”小賊壞笑,“不過不知道女俠要多少錢?而且……”他把手裡的鎖鏈晃得叮噹作響,“不是我滅您士氣,這怎麼著也是鬱家的東西,要那麼好開,小爺我也不至於……”說著,他還故作苦惱地悲嘆了一聲。
這次換成以橋把滿身手藝砸得精光四濺。
她取了客房裡墊窗用的木楔,在粗的那頭割了個十字,回頭抓了那小賊手上的鎖鐐,插在了上面的四面鎖孔之上,輕聲起咒,那木楔上被割開的四分便緩緩地長進了鎖孔之中,像棵小樹一樣長成了鎖眼中鎖紋的形狀。只聽“咔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