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子。
“達亞,去村後的山坡喚羅朱姨回來吃飯了。”卓瑪從木屋探出頭,對在屋簷下玩耍的兒子吩咐。
“唉。”達亞脆生生的應道,一溜煙地像村後山坡跑去,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頭圓滾滾的黑毛香豬。
峽谷四周群山聳峙,許多山頂終年都覆蓋著皚皚白雪。太陽落到了山的背面,霞光斜射,將一座座雪色山頂染成瑰麗的金色。近處,是黃燦燦的油菜花,綠油油的青稞地,一杆杆玉米直立山坡,青綠的包穀尖端抽出細細的穗子,在和煦的穀風吹拂下搖曳舞蹈,預慶豐收的來到。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木屋零零散散地分佈在峽谷臺地上,數道炊煙嫋嫋升起,偶爾傳來一聲狗吠和人的叫喊,說不出的安寧祥和。
羅朱坐在山坡高處,背靠一棵碗口粗的矮樹,靜靜地看著下方的村子,思緒悠然飄遠。
墜入旋渦的剎那,她昏迷過去。當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有些低矮的木樑和頂板,上面積澱著歲月的滄桑黑沈。
“妹子,你終於醒了。”
悅耳的女聲在耳邊乍然響起。緊接著,一張女人面龐躍入眼簾。二十六七的模樣,頭髮用橡皮筋在腦後隨意地捆紮成一束,肌膚微黑,五官清秀,明亮的眼睛裡漾滿驚喜。而她上身穿著的是??????一件暗紅色運動厚外套!運動外套的樣式有些落伍,也有些褪色,但前胸的標誌卻是現代社會才獨有的李寧運動標誌。
終於遠離了那個殘酷血腥的世界,遠離了那幾個男人的感情,再也不見。一瞬間,她的心和大腦都空茫起來,重新沈入黑暗中。
當她又一次醒來後,從女人熱心關切的絮叨中知道了這裡是深藏在雅魯藏布大峽谷的加熱薩村,一個珞巴族村子。自己是被她的男人進山採藥時撿回來的,右肩和右腕嚴重脫臼,右手骨裂,左小腿血腫,臟腑輕微受損。幸好村子裡有個承襲祖傳的藥醫,也幸好她的傷勢不算太重,不然身處這樣的莽山腹地,只有等死的份。
救她的男人叫吉格,今年三十六歲。女人叫卓瑪,今年二十六歲。家裡有個五歲多的兒子和一個兩歲大的女兒。他們家並不富裕,卻還是毅然收留了受傷且身無分文的她。
這裡的村民有自己的珞巴族語言,不少人也會說藏語,一些上過學的孩子和年輕人還會說漢語。沒過一天,村子裡人人都知道吉格家救回了一個穿著藏袍卻一點也不像藏人的年輕女孩,常常有調皮的孩子三五一夥地跑到吉格家的屋簷窗戶下和門口探頭探腦,也有一些大娘大嫂姑娘們藉由到吉格家串門的機會,試圖從門簾縫隙中瞅瞅那個一直躺著養傷的女孩。
她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可她並不在乎他人的好奇。她在卓瑪收拾出來的一個偏房裡養傷,嗅著古樸的木香和從窗戶外飄進的清新空氣,她不僅沒有感到輕鬆釋然,反而整晚整晚地做著噩夢。
她蜷縮在屋子角落裡,木呆呆地看著父母陶醉忘我地纏綿親熱。畫面一轉,那愛意濃濃的纏綿變成了面目猙獰扭曲地吼罵撕打,砰砰砰地摔門聲和離去的腳步聲在黑暗中顯得尤其驚心,沒有一個分出眼角的餘光向蜷在角落的她瞟一眼。沈肅的警察將她從黑暗的屋角拎到現場,讓她獨自面對兩具從變形的破車中拖出來的血淋淋的屍體。
她蜷縮在冰冷枯黃的草地上,後背被邪獰的男人和兇殘的獒犬踩著,粗黑的大手在眼前晃動,雪亮的刀光從眼前滑過,一條條舌頭被割下,一顆顆人頭被砍下,肚腸和女人的生殖器被生生拉出,眼珠和心臟被活活剜出。燒紅的烙鐵擱到肩頭,烙下卑賤的奴印。禿鷲在啄食,獒犬在啃嚼,鮮血滲進大地,浸染枯草,淒厲痛苦的慘叫活像從地獄傳出,一聲又一聲地震顫著耳膜。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她眼前被殘酷虐殺,被獒犬吞吃得只剩殘渣。她的身體被甩出,舌尖被掐破,時刻感受到的都是刺骨的冰寒,讓人戰慄尖叫的恐懼。劇痛中,體內的鮮血從下身奔湧,她被男人強暴,被男人淫辱,被男人欺騙,那一座座面目兇獰醜惡的金身銀眼雙身怒相佛繞著她桀桀怪笑,不斷地旋轉、旋轉??????最後定格扎西朗措暴睜的血眼中,銀猊大張的染血利齒上。
她是罪人!是害扎西朗措喪命的罪人!
每天,她都在尖叫和顫抖中甦醒,滿臉的淚水,從頭到腳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這個時候,總會從門簾外適時傳進卓瑪溫柔含笑的輕語。
“羅朱,我端洗臉水來了。”
卓瑪從來不責怪她發出的擾人尖叫,也從來不詢問她從哪兒來,為什麼會受傷?對她整天整天的沈默,給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