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悚然閉嘴,還是睡覺吧……
不知是夜半還是黎明,雨還在規律作響,有如心魔之聲,他起身望向外面,不辨時辰。
清冷者心難清,絕情人最牽情,這是九十九代長老臨終說的,你必要絕情心冷,才能護得住宗主麟兒,護得住山水渡。
十幾年殺伐,記得最清楚的,是劍尖滴血之聲,有如雨天滴水,聲聲不絕直落心頭,血流浸染肌膚,血河往全身漫來,一滴一滴落在眼前……
人哭,他不能哭,人笑,他不能笑,他的童年與青春被生生扼斷,對這不明原因的殺戮與效忠,也有過疑惑,卻在三個孩子依賴的眼神中執劍更為用力。
水色第一次癸水來,他半夜為她翻書到天明,那個丫頭倔強只肯聽他的話,其實他並不懂,也拉不下臉去問,只好一本書一本書去翻,第二天沉著臉給她打點一切;風兒常跑出大峽谷玩樂,他常有些莫名的痛苦對師傅也不肯說,甚至有一年春暖時在蒹葭湖畔拔劍自殘,即便規勸責罵,對這玩世不恭的少宗主他也只能沉著臉盯緊看牢;山風是個真正話少之人,似乎靈魂裡就沒有言語,讓他習武便習武,讓他念書便唸書,卻在山下看到其他孩子的父母時,目光盯住,便再也抽不脫,凡此之時,他只能撇開臉,冷麵拉著他經過……
他也許不是天生冰冷臉面之人,卻也是個不得不冷心冷色之人。
他不能恣意瀟灑,他不能神采飛揚,因為他肩上有東西,手中牽著人。
果然這一世到現在,從沒有為自己想過一天,也從未有人,為自己想過,因為他是冷到肝肺的大輔座。
身旁這個人,她倒是沒有一刻不為自己著想,自私到極點,也有些好處……
他躺下,轉身,卻看見柴洛槿鼻子噴火瞪著他,於是馬上閉眼。
一刻,安靜,一個時辰,安靜……屋簷雨還在滴答,似乎越滴越響,他緩慢地儘可能輕地翻個身,卻忽然被環住,睜眼看見柴洛槿把身上的破布撕幾塊來為他塞在耳朵裡,冰涼指尖輕觸他的太陽穴,緩緩按摩。
他皺眉不知如何好,她卻睜眼瞪他,沉聲喝道,「睡!」
趕緊閉眼。
不知過了多久,柴洛槿忽在他耳邊輕輕說,「謝謝。」
一夜安眠。
三十二、金甲武士之誓
赴瓊花宴者的身份不是隨意,皇帝若順藤摸瓜必能查到些眉目,此刻的柴府,究竟是平靜如昔還是槍林劍陣?
把包子整個吞進去,撩過身後駕馬之人的前襟擦擦嘴,柴洛槿的精氣神大為恢復,她什麼大陣仗沒見過,芝麻綠豆大一個皇帝就把她唬了幾天實在是有失風範,急有X用,只有強壯的母雞才能護住雞崽,她一定會讓欺凌小草的皇帝的小蛋蛋付出高昂代價!
「彼其娘之!」她頭臉髒汙大罵出口,路人側目更惹她不爽,於是指著那人道,「哥他瞪我,給我打他!」那人挑舌數落她,她氣極了掙開他的環抱跳下馬去,抬腳就要踹那無辜之人。
黑衣被她磨得髒汙不堪之人忙下馬攔住她,一路要當大母雞要當出氣筒要當冷暖隨意的抱枕,還要當打手麼?
路人伸手指點,柴洛槿怒極攻心插腰在道中罵街,什麼上天入地的問候都出來了,從天他媽到地他娘,文人掩耳小童瑟縮。
幾個包子店的夥計忍無可忍端一盆麵粉往她身上潑來,一個老私塾先生拿一把戒尺顫巍巍過來有一下沒一下往她臂上打,乞丐摳出鼻屎丟進剛舔乾淨的破碗裡和上口水朝她身上潑去,垂髫小童們奔過來把被她嚇哭的眼淚鼻涕全部抹在她身上……他本來只是冷眼攬住她左右閃躲,這會兒忍無可忍抱起她提縱飛上房頂,丟下馬施展『水越三千』點樹梢飛速離去。
「放我下來,老子還沒罵夠,孃的,旁觀便有理了?老子需不需要引頸就戮啊?」
把這頭小獸放下地,撕下自己衣襟做繩將她手腳綁起,按到樹根坐好,自己盤腿坐在對面,閉目冥想調息理氣。
柴洛槿齜牙咧嘴許久,慢慢不說話。
「情哥,我錯了,想通了。」
「……」
「再不了,剛才忽然一腦子血湧上來,就那樣了……」
「……」
柴洛槿唇舌翻飛,可是世間的耳朵彷彿消失了。
於是她只好自己挪臀,與地面一搓一搓往前挺進,要湊過去逼宮,過程相當之艱辛,哎呀哎呀磨過幾個尖石子,啊呀啊呀被一個土包彈起來往前衝,尊臀過於圓潤於是往前一滾一頭栽進了一個溫暖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