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三人同聲。
「邘州博城,枳椇古道西,有渦雲之象的地方,」聞遲疑又道,「只是地方記得不確不鑿,渦雲之象,倒是難找……」
柴洛槿身子一滯,枳椇古道,不是她被甩過來的地方麼,渦雲之象……哼,倒是有意思了,看來這東西百二年來就是等著她來用的,臉上浮起的冷笑叫幾個人看得又是一驚,不知她今日究竟怎麼了。
手指用力纏結在一起,不時有指骨爆響之聲,她臉上晴一瞬雨一瞬又道,「明日就把這些訊息經武林販子散佈天下,把上乾下坤什麼的隱去,就說乾坤易整兒個就是下坤那個樣子,也把枳椇古道、渦雲之象什麼的統統說出去……最重要的是,言語間要提點到……乾坤易,終於落在了山水渡之手……」
心裡突然如萬劍攢動,絞肉割筋,卻流不出血來。
那個曾經與她有著男女間最親密糾纏的人,如今卻驟然抽身,站在了人與人之間最遠距離的那一頭。
她是自私卑劣的,她也不憚於承認和做那些被人操祖宗的事情,可是就好像再深刻的黑暗也是為了朝拜光亮而存在的,越是惡貫滿盈之人,心裡藏匿的那片哆嗦的小聖地就越是純潔脆弱。
有些人,被她放入了心中淨土,如今卻要抽絲剝繭,一滴血一片肉地揪出來。
哥,很疼呢。
「主子……」聞的豬唇、蠶蛹眉湊過來,撲閃著一雙有惡黑眼影的大眼睛看著她,柴洛槿往後一縮,清嗓子道,「唔,無事無事,就這麼著吧……餓了,餓了!老子要化眼淚為口水,化情慾為獸慾!!」言罷站起來雄壯地拍打胸脯,配上噢啊哦啊哦的狒狒吼。
這一頓晚飯直喝得那三人男兒有尿不輕彈,憋得臉泛黑光了還不能去上廁所,柴洛槿吃喝間還要高歌山無稜天地合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好一陣折騰,小祖宗終於吃完打了恁長一個連環飽嗝,然後立馬又來了精神拉上聞和小草在院子裡挖螞蟻窩,大草拒絕加入幼兒園尋寶隊,柴洛槿向來又奈何不了他所以任他回屋了。
等到聞累得喘哈哈了,以看禽獸的眼光揣度主子的體力時,柴洛槿終於大發善心也放三八小朋友擁抱周公去。
「……我說,」宮雪漾兩手反撐在地,閒散半躺道,「想跟我嘮嗑了直說,無需各個擊破這一招……」
柴洛槿兀自還拿著樹枝在樹根根下挖,突然嘴角抽動了一下,又一下,木著臉轉過頭來看他,「我想唱歌……」
「我走了。」
「那我吟詩。」
「……可以忍受。」
柴洛槿坐在地上,抬起詩意的下巴,用飽蘸寂寞的紅唇吟道,「大燮甲子年的第一場雪,比平常時候來得要晚一些,停靠在邘州的柴府馬車,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你象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在白雪飄飛的季節裡搖曳。忘不了被你摟在懷裡的感覺,比藏在心中那份火熱更暖一些。忘記了窗外北風的凜冽,再一次把溫柔和纏綿重疊……」突然她激動地站起來,終於耐不住開始高歌,「是你的紅唇粘住我的一切!是你的體貼讓我再次熱烈!是你的萬種柔情融化冰雪!是你的甜言蜜語改變季節!哦嗚嗚嗚嗚——」等她擺完最後一個姿勢,回頭發現小草已經笑癱在地上抽搐。她也聳肩笑笑,又抱膝坐他旁邊。
宮小草笑完坐起身,偏頭看見柴洛槿也在安安靜靜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他眉頭輕輕蹙起,過去抱她在懷裡道,「等咱們手握乾坤拿到該拿的了,再把他綁過來,任你姦淫虐待好不?」
「唔……可我輸的是顫巍巍的小心肝啊。」抽抽噎噎,擦淚擦得滿臉糊,突然把眼淚揩點給他嘗,「鹹的還是苦的?」
「自己不嘗……噗,又鹹又苦,竟還有鼻涕,你……」
「好吃,鼻涕補身,你看它晶瑩透亮,柔滑可愛……」語畢還把鼻間穢物盡數刮下來往他嘴裡塞,宮小草好不容易按住她狼爪。
柴洛槿可不是個樂意把軟弱拿出來給他當笑話的人,於是相當惡意地問,「草兒聲音真性感,是變了兩次聲才成這樣吧——」
宮雪漾剛開始搔頭莫名,突然想起公公的聲音要變的,心裡突然又被狠扎一刀,臉慢慢涼下去,冷道,「你不開心,便要別人陪你疼麼。」
「……唔,是啊,」柴洛槿突然也涼涼道,「我卑鄙,我自私,我惡毒,我小氣,我下流,我下賤,我……」被捂住嘴,柴洛槿拿開他手,「我愚蠢,我自命不凡,我輕狂自大,我自以為是,我又自卑,我淺薄好利,我投懷送抱,我從來對不起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