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後腦搖著一支變形的釵,顫巍巍爬上馬車,七曲八拐地往鐸州駛去。
一路走走歇歇,耗了十日才路過斂都,想起聞還在中人莊苦情上演無間道,決定撥馬路過一下。
中人莊在離斂都城很遠的邊郊。普通的磚瓦屋簷,勾心鬥角設計,白牆壁沒有雕花沒有彩畫,樸素不起眼,但是整個中人莊幅員百里,結構宏大鋪排,難掩百年大氣。
柴洛槿站在不高不大的門外等人通傳,忽然門開,數十人排排站出來看著她揮毫速寫,完了之後問找誰,柴洛槿道,「咳,聞……就是姓聞的一人。」
那數十人一怔,「本莊人人姓聞……從聞一到聞百到聞千而八百,請問姑娘找哪一個?」
柴洛槿一噎,哆嗦道,「我,我是邘州小財神柴洛槿,不知是否有幸拜訪貴莊……」
數十人一起退一步,思索了好一會兒齊道,「要問莊主。」
俄頃,莊主親臨莊門迎客,柴洛槿整了整亂髮搖釵躬身客套,便被領了進去。
中人莊中軸對稱佈置,一條康莊主道直通宴客議事的大廳,柴洛槿在廳門前佇立少頃,眯眼打量高懸的匾額上隸書的『中正人和』四字,道,「區區以為,中人莊百年風骨所稟的是不偏不倚,全身世外,卻原來也暗含正氣和諧,以人為本啊……」那幾晚和諧、人本喊得高亢過了頭,如今竟隨口都抖了出來。
容貌端莊也平平的莊主淺笑撫須道,「前人書,今人悟。要悟出些什麼來,又因時因地而異了。小財神裡面請。」
舉茶盞順轉三圈,逆轉三圈,揭蓋輕輕在杯口拂幾下,做盡表面端莊功夫啜飲幾口,隨意道,「區區也是久仰貴莊淵源,好奇來拜謁,讓莊主見笑了。」
「若說好奇之性,卻也是敝莊僻陋習性,只乞天下人不要笑話便好,鄙人風聞小財神是來找人的?」
此問一出,柴洛槿只覺周圍狼光大放,中人莊莊眾求知若渴的眼神簡直如口水一般要從眼眶裡滴出來,她嚇得差點茶水噴出,驚恐地望著一雙雙緊鎖她身上的圓眼道,「是……是,找,大約一個,方入莊之人吧……」
廳中眾人把幾乎彈出去湊到她眼前的頭收回來,忽然精神更為振奮,方入莊的只有本該繼任下任莊主的聞三八,近日反省歸來被罰在庸碌閣中灑掃,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瓜葛麼,跟三八突然回莊請罪有關麼,有趣有趣,定要好好拷問三八。
莊主忙雙目閃閃地問,「小財神與聞三八有何交際淵源?」
柴洛槿一口水狂噴出來,憋笑顫抖,原來聞一直不肯說名字,是因著好一個空前絕後曠古惟今之名,「嗯……也算朋友故交,今日順路探訪……啊,若是莊中不便那也罷了,區區正好也是忙碌,我改日再來改日再來。」忙火燒屁股一般起身,在這中人莊裡被無數無孔不入之眼灼灼盯著,真有毛骨悚然之感。
辭謝上車,柴洛槿長吁口氣,我的聞兒,姐妹實在頂不住,下次全副披掛了再來會你……卻不知這心血來潮一拜,種下了些禍福因由。
路上又是一日,晃悠悠未注意時辰,到鐸州竟已將近亥時人定,柴洛槿忙亮身份送了些銀子才順利得入。
更鼓二聲,喧鬧鐸州城此時如巨獸蟄伏,滿城的深淺呼吸同律,街上不過幾個敲梆的更夫和夜巡官差。
去哪兒落腳呢,小草府上在京城,雖不過一個多時辰路終還是遠,也不知他在府裡還是……宮中。柴洛槿心一緊,便不願去那空曠的丞相府,喚車伕往信陽王府去,反正她此行就是來騷擾他的。
鄭顯正和衣躺在床上,就著鶴首燈架的夜明珠輝看風臨府血部的斬首錄,上面一個個都是攔路小卒,真正的對手,卻不能光用刀劍就解決得了。
「王、王爺……」門扉輕叩,鄭顯皺眉,「何事。」
「小財神……」
聽見這三字鄭顯有一瞬地僵直,不一會平復問道,「她怎麼?」
「深夜來訪,並且是直闖入府中,竟自己隨便揀了間房倒頭睡了……這……屬下們,也,沒敢攔……」
他呼吸一滯,眉頭大緊做怒意道,「討死之徒,竟狂妄至此……罷了,明日再去理會……」
心頭狂跳不止。
他奪她地、搶她鋪子,半是正經意思,半是他也說不清的想法。
起身推窗望雲中月,此刻她竟然在這裡呢,在他的府中安眠,深吸一口氣,是呼吸的同一片空氣,懸了好幾月的心沉下,又浮起,這些事情每夜都想,她究竟去了哪裡,回來又做了什麼,為什麼全不來斂都或京城露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