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與我孩子也有了,總該有個長久之計,別整日裡玩票一般,樂司教坊裡酒誓肉盟,顧頭不顧尾,須要收斂謹重些個。”
胤礻我答道,“這個在理。可還有旁的?”
錦端又說道,“爺可還記得今年中秋乾清宮赴家宴的時候,皇阿瑪沒飲幾盞酒,飯食也進不下多少,就杵在龍椅梳背上打了個盹?說句忤逆的話,這都是下世的光景。您心裡可有主張了?時下的光景,像是千頭萬緒亂做一團,但連我這樣深居簡出的婦人也瞧得出來,各路神仙掘地打洞,盡其所能淘換安身立命之計,預備今後有個山高水低,各人看各人的造化了。這當口,誰不怕佔錯山頭插錯旗?都因為那句話,一朝天子一朝臣。”
錦端斷了言語,寶琪也聽不見胤礻我答話,室內沉寂了片刻,未幾錦端又說道,“我只是個婦人,沒有多麼長久的見識,但觀者自清,這些年多少事看在眼中,多少話憋在心裡,如今願斗膽致君一辭。前陣子聽你說九爺和十四爺走得越發近了,你可知是什麼緣故?他是怕一廢太子之時八爺跌了那個跟頭,從此不中用了。再說十四爺,他有本事攛掇九爺,未免沒有打你的主意。”
胤礻我啐道,“胤禟這個見風使舵的破落戶,隨他怎麼樣,我不是他。”
錦端接道,“對,你不是九爺,他就是在那趟渾水裡生的,也合該死在那裡。你好在有這寧折不彎的性子,可也敗在這個寧折不彎上。你以這樣的義氣事人,可誰又以這樣的義氣事你?
胤礻我駁道,“你一個婦人懂得什麼義氣?”
錦端怨道,“我就怕你犯這犟脾氣!我不是教你斷絕了兄弟的情義,這也並非是兄弟義氣可以說清的。君子立身處世皆是無過無不及的。聖人云,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您打量八爺還有幾成勝算?即便人多信眾,豈不知他的親信朋黨越多,他便越難以抽身。即便保下了他,爺又能比如今好到哪兒去?到時候九阿哥會一本萬利,爺不過是個太平千歲罷了。退一步說,你這樣實心意地幫八爺,便是犯了萬歲爺的大忌,保不齊也是好心辦壞事,斷送了他去,也斷送了自己。”
胤礻我不耐煩道,“你好生聒噪,杞人憂天!我也還是康熙皇帝的兒子,愛新覺羅的子孫,誰敢把我怎的?”
“爺難道忘了肅武王的前車之鑑?古往今來的龍庭興替,風生水起有末吏,剮禍殺身是王孫……”
胤礻我恨道,“誰教你說這些個話來?莫不是前
25、四 。。。
陣子四嫂來了,她攛掇你說的?那日她走了,我仔細打量你的臉色就不對。她把你嫁與我,而今真是派上用場了。你自情深義重,嫁與我這些許年也沒教變了心去,身在曹營心在漢,只是我不做這剩王八。”
錦端聽出弦外之音,必是急了,語調哆嗦起來,“原來這麼多年,你還……你說的什麼鬼話?真是不識好人心,混賬!”
“求你別再管我這混賬的事,你就是再造觀世音。”
錦端亦回罵道,“誰管你來?沒來由讓你做王八,你非爭著要套綠馬甲,真是豈有此理!”
寶琪在外吃了一驚,因為冷不防胤礻我奪門而出,拉開槅扇恰恰和她迎個滿懷。寶琪的怒氣亦被這一下衝得不見蹤跡,當下尋思怎樣遮過去,笑道,“我來遲了,沒見你們做孩兒戲,什麼王八綠豆的,倒讓我聽聽。”
胤礻我鐵青著一張臉,招呼也不打,徑直出了院子。錦端有滿腹委屈,忽然看見寶琪在門外,怕她聽籬察壁已覺出什麼,心下擔憂,也把自己的悲傷一帶而過了。寶琪已對錦端恨得切齒,面上卻雲淡風輕,說道,“這兄弟犯的什麼軸?平時捧得像觀音娘娘,眼下又不顧你重身子,不怕動了胎氣。”
錦端道,“莫管他,著了汗邪失心瘋了。八嫂你來得早啊。”
寶琪直性子,還是禁不住要敲山震虎,笑道,“天這麼短,怕遲了路不好走。不想早了也不白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錦端只當她是聽到了自己勸胤礻我的話,臉紅一陣白一陣,問了好奶奶的去處,便沒話說了。寶琪道,“看你後腦勺有綹頭髮不服帖,我給你抿抿。”
錦端命如意從妝臺取出一盒象牙描金什錦梳具來,寶琪從中揀了個抿子給她抿髮,細密的梳齒扎進她的發裡,抿子捏緊了,顫微微的,卻又輕輕送出來。寶琪在妝鏡中衝錦端道,“你頭髮真好,烏漆漆的,孩子的頭髮也一定好。”
錦端在鏡中深望著她,不知是乞憐還是叫板,只定定說道,“八嫂,我素來敬重你,可這件事,你別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