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子?”
眾人屏息,無人作答。李裕這個御史大夫是皇上親手提拔起來,因才幹卓著頗受聖上重用,雖然平時為人做事有些尖刻,在朝中人緣並不太好,但此時此刻也沒人敢拿這種事來作他文章,誰知道皇上是不是有心袒護。而且尚章王遺子這罪名,確實有些離譜,上陽郡主又是出了名的護短,假若有人欺了她家的婢女僕從她都要以牙還牙的回過去,何況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怎捨得親手送與屠刀之下,怎麼想都不太可能。
皇上臉上神色青白交加,捂著胸口低咳幾聲,“怎麼沒人說話?”清寒目光掃過面前一頂頂玉冠紗帽,“是不是朕殺了李裕漢王就不會反了?”皇上聲音輕若蚊喃,幾乎像在自言自語。
大司農振衣,重重以額叩地,聲音高朗,“皇上聖明,漢王不過藉機舉事,意在謀逆,請皇上聖裁,點將北伐!”那一字一句都如千鈞,敲在每個人的心中,沉鈍如重錘擊落。
“臣等附議,請皇上點將北伐。”在殿朝臣們連成一氣,決意北伐。
皇上不說話,漆黑烏瞳裡俱是深晦,彷彿深不見底,他看到跪在殿角的一絲雲帛青裳,終於露了一絲笑。
“楚嫻,你過來。”皇上抬起手,廣袖如雲流瀉在榻邊。
楚嫻斂息靜步走到御榻旁跪下,並無一絲畏懼也不曾退縮害怕,走到這步她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局。
“你和楚桓打小給旻澈伴讀,算是青梅竹馬一起走過來的,現在他這麼丟下了你,你難過嗎?”皇上語氣平靜,平靜中卻透無奈,無奈中又夾纏多少失望。
青梅竹馬十數載,卻在皇位面前,一切恩愛繾綣皆成泡影,他丟下了她,是捨棄亦是背叛。思及此,心如刀絞,渾身都似被刀割凌遲,每一個呼吸都痛徹心扉。
所有強裝鎮定在這一刻悉數崩塌,她狠狠咬住唇,哽咽聲卻從喉間滾出,化成低噎哭聲。
“大哥……”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哽咽喚出一聲,尋常人家的兄友弟恭在皇室天家竟也成了奢望。
皇上微闔了眼,蒼白臉頰褪盡血色,他也不說話,彷彿沉思又似決斷。
“大哥,旻澈不會的,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楚嫻雙手扶住御榻,淚落紛紛如雨下,卻極盡清晰扼要的提出自己的推斷,先皇在世時他都不曾真的爭嫡奪權,怎會到了今天寧願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作出這等忤逆之舉。
皇上仍舊不說話,慢慢睜開眼,黑瞳中一片幽邃,盯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肺腑,看穿她話中的真假。
楚嫻淚水漣漣,鹹澀落到唇上全變成苦意,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皇上終於弱聲開口,“楚嫻,你想大哥怎麼辦?”
皇上並不稱朕,一聲大哥喚回了楚嫻的三魂六魄,皇上到底顧念了幾分手足之情,並未真的想要趕盡殺絕。
要皇上束手待斃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派人前去遊說漢王,不免要遭人口舌非議,說她存心拖延局勢為漢王謀利,那麼此刻唯有一途可選,就是點將北伐。可是選誰去既能讓皇上放心又能救漢王於一線之間呢。
她腦中飛快過濾朝中各人,凡是皇上心腹愛將都對漢王府有些偏狹,恐怕只會落井下石,而漢王從前舊部更是不能選,那麼到底是誰呢。
越是焦急越是想不出,楚嫻竭力要自己鎮定,卻遏制不住手足皆顫,腦中纏成亂麻一堆。
“臣斗膽提議一人。”忽有語聲自寂靜中響起,如炸響的春雷。眾人齊齊轉目望向那開口的人。
“說。”皇上眼睛半眯起來,眼縫裡透出精光閃爍。
姚行書俯首,不緊不慢的稟道:“臣舉薦飛羽營上將掌北伐帥印。”
一語出,滿殿譁然,東朝立國數百年從未出過女帥,且還是趙氏後族,皇后的親妹。戰場上殺伐果決,生死便在眨眼之間,就算皇上舍得讓德凝郡主領軍出戰,可皇后怎能捨得。
皇上沉吟下來,手握成拳抵在唇邊低低咳嗽幾聲,楚嫻卻剎那間心思洞明,滿朝文臣武將,竟也只有德凝郡主最符合條件,她即是皇姨又與自家大哥頗有些交情,當初在先皇宴會上第一次見這個郡主就覺她不是泛泛之輩,連父親也贊過她行事果敢大膽,難得智勇雙全,雖然不知道父親的判斷從何處得來,可父親看人之準她從來沒懷疑過。況且此時除了德凝郡主,她真的想不出適合人選了。
“臣妹也覺得飛羽營上將軍甚妥。”楚嫻壓低聲音道。
皇上淡淡一笑,眸中光華爍人。
沉壓帝都數日的陰霾終於被一紙詔書驅散,皇上安鹹泰定,皇太后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