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漫畫、照片;還有的貼“選民主黨候選人某某當總統”,或者“救救原始森林”之類的標語。我尤其記得一家門上貼著鉛筆畫的一隻動物,初看是貓,細讀註腳才知是老虎。這家住的是韓國人。他三十多歲,個子矮胖,總在廚房煮泡麵。有人問他這是哪裡的廚藝風格,他便說是“韓國風格”。
女生當中,除了愛麗絲,伊麗莎白給我的印象也很深。她是個混血女孩,體態豐滿,奉行女權主義,吃素。伊麗莎白最樂意給別人提供戀愛方面的建議,雖然她自己從不和男的約會。另外有個白人女孩,叫安妮。她身材修長,喜歡練瑜珈功,房間裡另鋪了專門練功的地毯。有時我從她門口經過,能看見她頭朝地,腳朝天,靠著牆立著。她還會把身體彎成各種形狀。據安妮說,她筋骨如此靈活就是練瑜珈的結果。她還說常練瑜珈能使腳變小,因為人在壓力大的時候,腳會長得粗大,瑜珈讓人放鬆,所以腳小。這個理論我很懷疑。比方說吧,我不練瑜珈,腳也不大。有一回我就和安妮比誰的腳大。遺憾的是,雖然我個子比她矮,腳卻比她的大。
同一層樓的美國男生中,漢克給人的印象最深。他喜歡找女孩約會,沒隔幾天就向伊麗莎白徵求意見,問她約會時穿什麼好,去哪家餐館好,如果是blonde(金髮碧眼)女孩該怎麼應付,如果是brunette(淺黑膚色)女孩又該怎麼應付,等等。他還喜歡搖滾樂,房間裡經常震耳欲聾,眾人頭疼不已。
當然,幾年過去後,這些人的形象都模糊了。再說剛來時要管自己適應生活,就沒怎麼注意周圍的人。實際上,RHall二樓的許多住戶中,我記得最清楚的只有三個:一個是愛麗絲,一個是趙榮,還有一個是方晴。方晴是歷史系二年級學生,年紀比我和趙榮都大。剛開學時,她好像挺忙,不經常跟我們玩。
七、你們都是小孩
那天我坐在趙榮房裡。趙榮矢口不提計算機和程式,卻一直打聽丁宜圓的愛好。他分明早就跟丁宜圓認識,而我才認識她沒幾天。
“趙榮,你愛上她了?”我問。
趙榮直搖頭。
“你當我不知道?你進別人的房門隨隨便便穿件衣服,說話也嘻嘻哈哈;那天到丁宜圓的辦公室找她,偏偏穿得整整齊齊。快說,那天你費了多少時間梳頭洗臉刮鬍子?”
“我都記不清你在說哪天。”
“就是那天!你還裝蒜。你紅著臉拿張紙湊在她身邊——我正好路過她辦公室門口。你的手都不知往哪裡放。平時你揮灑自如,一不小心把什麼東西碰翻了,連眼都不眨一下;那次你把人家桌上一隻小毛毛熊弄到地上了,像砸了個寶貝,不停地說對不起……”
“瞎說什麼!”
“你愛上她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趙榮算是承認了。
“快說,快說,你們怎麼認識的?”我興奮了。
原來趙榮在北大時就對丁宜圓有意思。大二的時候他們搞聯誼宿舍,兩個宿舍聯上了。後來他注意上了丁宜圓,有時故意去她常去的那個食堂或自習室,找機會說句話。只是丁宜圓對他不冷不熱,不知怎麼辦好。
“還有些什麼來往,”我笑著問,“摸過她的手沒有?”
“握過手——小傢伙問這些幹什麼?”趙榮不滿地往我頭上彈了一指頭,“快把你師姐的秘密都抖出來!給我出點主意……”
“確實,該怎麼辦呢?”我用手撐著臉,沉思起來。
“兩個人鬼鬼祟祟在幹什麼呢!”門外一陣爽朗的笑聲。我猛一轉頭,眼前一亮,方晴走了進來。她方臉,頭髮格外黑亮。一件火紅的T恤衫裹住她豐滿的胸脯。
“趙榮愛上了丁宜圓!”我一下子站起身,向方晴彙報。
“小孩,”趙榮很尷尬,“亂喊什麼!”
“你也是小孩!”
“跟我比起來,你們都是小孩,”方晴得意地說,“小孩們,有空到我屋裡玩。”
一天,我做完作業,從自己房間往lounge走,想在那兒歇一會兒。快到廚房旁邊時,我被一間屋門上的字條吸引住了:
年少輕遠別,情薄易棄置
是《西廂記》中的一句,用歐體楷書寫的,筆意既合法度,又慷慨放縱,極有魄力。下面是方晴的簽名,揮灑靈動,像黃庭堅的行書。
我敲了敲門。門開了一半,一雙大而圓的黑眼睛看著我。方晴身子還藏在門背後,一隻白嫩的手把著門邊。
“原來是你,小傢伙。等等,我換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