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民望輪抵涪陵。
第二天,清晨,三隻輪船同時拉響汽笛出發,白日裡,分別在昨日交錯處兩次交錯。晚上,三隻輪船同時到達下一站碼頭。
“克服草創之初的艱難後,民生公司進入快速發展時期,為兼應渝涪、渝合二線的客、貨需要,我們以三隻輪船全體船員之努力,辦得兩線每日都有船開。由涪到渝,由渝到合,繫上水,船行各需整日;由合至渝,由渝至涪系下水,船行各需半日;可以一整日由合經渝一直到涪,各以三日往來二線,三隻輪船輪流往來,遂辦到每埠每日都有船開。”後來,盧作孚在《一樁慘淡經營的事業——民生公司》總結了這一過程。
後來,川江航運史家稱盧作孚首創的“三隻輪船兩條航線”為民生公司初創期“四大奇蹟”之一。
第二天傍晚,剛到碼頭的民生輪,船上與剛上岸的乘客笑談著,讚賞著。民生輪上一個服務員正打著燈籠送老弱乘客上岸,隨船考察的泰升旗教授和田仲遠遠隨後,那服務員剛好送完乘客在石梯“之”字拐上轉過身來,“民生”燈籠將他點染得紅光滿面,是盧作孚。
泰升旗教授望著盧作孚。
“老師,那天上課,您心頭明明認定此題無解,為何還給同學們出那道應用數題?”
升旗一笑,冒出一句費解的話:“老跟你下授子棋,太無趣!”
助教想了半天才明白意思:“您是說,想尋一個真正的高手下棋?”
“唔。”升旗點頭,“那天,我確實認定此題無解。從國家利益來看,我當然希望盧作孚無解。可是,我又期待著他得出新解,這樣的話……”
“老師在中國便找到了真正的對手。”
“唔。”升旗搖頭,“不過,今天親眼見他求得新解,我倒有些擔心了……”
“擔心什麼?”
“棋逢對手,這盤棋再走幾步,升旗怕自己不是盧作孚的對手,更怕盧作孚不是升旗的對手。”
“老師您從來不這樣的!”助教嚷道。
“那是因為從來沒遇上過這樣的對手!”
“老師,我們遍走川江,按計劃,下一步該寫您的學術報告了。那十九家華資輪船公司,怎麼寫……”
“不值一提!”
“日美英俄德法芬挪八大家外資輪船公司?”
江上,英國旗輪船萬流輪船影擋住了小小的民生輪。
泰升旗教授放眼滿江外國旗輪船:“不見新意!在川江上新一輪商戰中,只知一味用強!”
“所以老師瞄上了他?”
泰升旗教授望著盧作孚的背影,見他又上船去攙扶一位老太太。
田仲亢奮地說:“真想採訪一下他——對這川江,下一步,盧經理有何計劃?心子到底起得多大?”
“他不會說。”
“那就沒法子了。”
“何須聽其言,只須觀其行。君不見,”泰升旗教授望著盧作孚手頭的燈籠,順著燈籠光線,將目光轉向夜色下的川江,“觀其在川江上,他手頭那一盞燈籠,在你我眼前的川江上,寫個什麼字?”
田仲隨望去——
江面上,燈籠光拖出一道長長的光影,搖移變幻,橫跨大河小河交匯處的茫茫川江。
“‘一’字。”田仲說。
“這就對了!”升旗冷森森地說。
“‘一’字在數目字中算最小的了!”
“在中國算最大的!”
“莫非盧作孚他想……”田仲倒抽一口冷氣。
泰升旗教授笑而不答,只望著兩江上那個撲朔迷離、光怪陸離、若即若離的“一”字,繼續對助教說文解字:“這個字,在中國是一個的一,又是一切的一。叫你這麼一問,倒惹起我久埋心頭的另一個疑問……”
“哦?”
“早在創辦民生公司之初,他就說過,看起來,我們有一切理由不辦新的輪船公司,特別是一箇中國輪船公司,卻找不到一條理由要辦它!”升旗望著盧作孚手頭的那一盞劃出“一”的燈籠,“可是他還是辦了。無論怎麼慘淡經營,他都不放棄這一樁事業——我一直想找到他所說的‘找不到的’那一條理由。”
“老師一直想搞清他到底為什麼辦這個找不到一條理由要辦它的公司?”
“唔。”升旗沉吟道,“不如說,想找到他辦這個公司的那個真正的理由。”
“眼前,他拿燈籠畫出的這個‘一’字,向老師您給出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