遜卻強調說,刺客要麼就是國民黨的人,要麼就是共產黨的人,謀殺一個這麼大的人物他肯定是有組織的。張昆不同意約翰遜的觀點,張昆說,也許什麼都不是,或許就只是一名江湖殺手。約翰遜搖頭說,荒謬,太荒謬了。
唐爺也是一大清早出去的。他去了菜市場,買回來一對灰色的鴿子,鴿子用竹籠子裝著,在裡面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唐爺讓六叔去廚房拿來一些穀子,他把穀子擱在手心上喂鴿子。唐爺對鴿子說,快吃,多吃一點,吃飽一點,過一會兒我就把你們放生了。
就在唐爺跟鴿子說話的時候,小夏從後院的小門進來了,他氣色很好,神情從容而平靜,原本他是要直接去公館的房間換下衣服的,沒想到遇到了正在院中亭廊裡喂鴿子的唐爺。小夏想裝著沒有看見唐爺,但是唐爺喊住了他。唐爺看到小夏穿著風衣,戴著墨鏡,問小夏這是去了哪裡。
小夏走到唐爺的身邊來,說他去了一趟鐵匠鋪,看了看那邊訂做的刀具什麼時候好,漢清大哥等著要用。唐爺點了點頭,問他見到彩兒沒有,一大早的,人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小夏說他是一個人去的,沒有見到過彩兒。小夏說完話想走,唐爺又留住了他。唐爺說要放生了,今天是陰曆初一,讓小夏把鴿子拿到院中操場去放了。小夏看了看籠中的兩隻灰鴿子,說,師傅,這是菜鴿子,菜鴿子長大了就是殺來吃的,它不是那種飛行傳訊的鴿子。唐爺一笑,不由問道,小夏,你怎麼知道它們就是菜鴿子呢?小夏愣住一下,嘴裡的話沒有說出去。小夏想到他六七歲的時候晚上經常尿床,母親就是去市場買來這種鴿子做湯給他吃,很靈的,吃了幾隻,就再也不尿床了。唐爺見小夏一時無聲,唐爺說他知道這是菜鴿子,但它們也是生命,五臟俱全的生命呀。
院中的操場上,小夏一手舉著籠子,一手開啟籠子上的小門,那兩隻鴿子撲打著翅膀,往天上飛去,它們沐浴著清風,自由而輕盈。小夏仰望著空中斜飛的鴿子,他的眼珠子突然間不會轉動了,他彷彿再次回到了總統套房,他站在那一堆日本人的屍體中間,來回又數了一遍,是七具完全安靜下來的屍體,再也沒有了靈魂和生命。
唐爺見到小夏在那兒像根木頭似的發呆,喊了兩聲,小夏卻都沒有反應。唐爺很擔心小夏是否又要犯病了,走上兩步,拉了一把小夏的手。
小夏,你沒事吧?唐爺問他。
小夏驀然清醒過來,抬起手指著天上,小夏說,師傅,我沒有事呀。我在看鴿子,鴿子好,它自由自在。
唐爺的臉也仰望著天空,無限的感嘆。
小夏已經換過衣服,來到作坊的工作室。漢清趴在視窗那邊的桌子上,眯縫著兩眼,研究著一張明式的傢俬彩圖,非常痴迷。小夏進來時,他一點也沒有察覺。小夏沒去打擾漢清,走到羅漢床這邊來,蹲下身體,從旁邊的櫃子下面抽出一個木雕工具箱子,他很迅速的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把雕刀,一把是玉婉刀,一把是中鋼刀,接著開啟箱蓋,先後拿起裡面的兩把刀柄,很快就把刀頭裝上去,並用一隻小鐵環固定好。
小夏的手掌去掂了掂那把玉婉刀,非常輕巧,順手,又好使,就像有了生命。他認真看了看紅木羅漢床靠背上的劉關張圖案,三國中的人物是那樣鮮活,那樣豪氣蓋天、威武不屈。
彩兒也是從唐公館大院的後門回來的。
彩兒離開國際大酒店理應早該到家的,可是她太激動了,因為崗村參謀長突然間就斃命了,這實在是大快人心。彩兒急著想把這個訊息傳遞出去,她找到女同學貝貝,拉著貝貝一塊去見朱老師,正好遇到上海市的主要交通街道臨時戒嚴,彩兒和貝貝便在霞飛路的一家咖啡廳喝咖啡。貝貝說,整天東藏西躲的,就像過街老鼠,太沒勁了,不如去延安,有好多同學都過去了。彩兒說,朱老師不是說過嗎,有鬼子的地方就是前方戰場,上海更需要我們。她們說著話,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中午,彩兒只好趕緊回家。
唐公館的人剛吃完了午飯,彩兒溜進廚房,見到阿牛正在洗碗。
阿牛知道彩兒還沒有用午餐,讓小姐先回房間,她這就做好給小姐送過來。彩兒說不用了,就在廚房裡解決吧,於是盛過一大碗飯,夾上一些菜,一碗飯瞬間給吃到了碗底。平時彩兒飯量很小,吃菜又挑剔,沒想到今天胃口大增,吃得酣暢而痛快。放下飯碗之後,彩兒還問阿牛有沒有酒,做菜的酒也行,她好想來上一口。阿牛愣著兩眼看彩兒,阿牛說二小姐你是不是瘋了,好好的喝什麼酒,不行不行,有酒也不能讓小姐喝,老爺若是知道了,絕對不會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