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也要活下去;大周若亡,我辜負了自己的使命,死不足惜。駱家三代忠良,將軍的祖父、父親、兄弟,皆為了這個職責而戰死沙場。
“我來,是想要將軍的一句話:將軍為了肩上這個職責,究竟能犧牲到何種程度?”
這不是許相與我事先擬好的說辭。雖然明軒之前已派心腹找過許相,表明過自己的想法,但許相依然堅持讓我先試探,確定其中並無陰謀後再做決定。
但當我對上他越來越熱切的眼神、握緊的雙拳、起伏的胸膛、和只有馳騁過真正的戰場才有的凌然氣勢時,突然就覺得,我心裡想的一定便是他心裡想的。我們從未如此陌生,卻又從未如此瞭解彼此。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開誠佈公地問,為什麼還要躲躲閃閃權衡輕重。大周的存亡牽此一線,還有什麼不能拋開,還有什麼可以畏懼。
牢房的四壁還在迴響著我的餘音,他已介面道:“本將軍可為大周粉身碎骨,只看公主可有這個魄力。”
他突然雙膝跪下,雙手抱拳舉過頭頂,一字一字地道:“鎮國將軍駱明軒,請奏出戰池州,擊退東阾,不勝不歸!”
我心中一陣湧動,這是駱家最後一個子嗣,他揹負眾臣對其參與兵變的質疑,請求出戰,請求以粉身碎骨的代價挽救正在沉淪的大周。
“准奏。”我道,勉力壓住趨於不穩定的聲音,“我自當全力支援將軍,擊退東阾。”
……
第二日朝會上,有關明軒掛帥出征池州的事出奇的順利。許相辦事效率極高,朝會一開始便陳上朝中三分之一官員聯名的摺子,舉薦明軒。
而我懲辦寧勝、奪回兵權的強硬態度也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整個朝會上,寧國舅臉色鐵青、不發一言,對許相的提議不置可否,卻也沒有出聲反對。
其餘官員在皇兄的暴戾統治下苟活多年,早已精於見風使舵,偶有一些反對聲,頃刻間就被一片贊同聲和頌美之詞壓了下去。
明軒掛帥領兵的事算是敲定了,但朝中的權力制衡還需將來很長一段時間的調整。現在,武有明軒、林若、李超,都算是可靠的人選,只是文臣中尚無我可以完全信得過的人。看來是時候將史清召回襄城,玩弄權柄他最為擅長,即便在皇兄壓制平南王勢力的鼎盛時期,他每每回襄陽替父述職時也是遊刃有餘。
明軒在軍中的威望果然無與倫比,而寧國舅此次也頗為賣力。只三日時間,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十萬大周最精良計程車兵,帶著充盈的軍餉物資,整裝待發,而我亦在第四日的凌晨,收到來自池州的又一次告急文書。
兵力盡出,大周是否能夠繼續生存下去,便在此一戰。
出征這一天午時,當鳳輦經過通往南城門的官道時,一向熱鬧繁華的襄城冷清得象一座孤城。除了我的儀仗隊,街上不見一人一馬,戶門緊閉,街市荒涼,似足大戰前蕭條的池州。
前世的大周被東阾打得節節敗退時,皇兄曾下令緊閉城門,不許襄城百姓出逃。我不想做第二個皇兄,三日前,我下令大開城門,若是襄城百姓出城避難,守城軍士皆予以放行。或許是因為對城破的恐懼,百姓們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都躲在家中祈禱太平吧。
這就是我出生、成長的襄城,和前世一樣,無論戰打到何種程度,我都會在這裡,生與死都在這裡;不一樣的是,這次我將竭力支援前線將士,支援我名義上的夫君抵禦東阾,勝則生,敗則亡。
走上南城門城頭時,百官已聚集在城門內等候。與朝會上的千姿百態不同,此刻人人面色凝重,自我下輦至隨我走上城頭的過程中無一人說話,甚至連咳嗽的聲音都沒有。城下便是明軒和他的十萬精兵,任誰面對這樣的場面,都會感受到戰爭的重壓,怎還會有說話的心思。
登上城頭,眼前豁然開闊,我瞬間屏住了呼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襄城百姓竟然全在這裡,就在南城門下,黑壓壓跪了一片。雖然距離遙遠,但我分明感受到了他們眼中的期望。
“長公主殿下,襄城百姓已經在南城門下跪了多時了。”護在我身邊的林若小聲道。
我想對襄城百姓說些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說。我的主將已整裝待發靜立於十萬精兵前,沒有什麼比他手裡泛起寒光的玄鐵長槍更能表達我擊退敵軍的決心。
遠處,副將龐一鳴正最後一次指揮各部清點人數。各級軍官將本部的人數、準備情況逐級上報,直到龐一鳴報至明軒處時,最後的時刻便已來臨。
明軒策馬上前行至城頭下,依慣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