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將軍府格外安靜,在外人看來,鎮國將軍為了避嫌而足不出戶。實際上,明軒這幾日基本沒有回過將軍府,兵變的準備事宜已經到了最後階段。
原李超的副將林若被任命為新的宮中御衛隊長,因為不滿皇兄對李超的處置,他成了我的心腹,算是目前我安排在宮中的重要線人。今早他秘密來將軍府見我,說皇兄果真決定將家寶召入宮中,詔書大概在明日之前就會擬定。
一旦詔書發出,那麼明軒要麼抗旨、提前兵變,要麼和前世一樣,讓家寶入宮、推遲兵變。一旦家寶入宮,正如皇奶奶所說,尚未失去大權的皇嫂必定會急於設法至家寶於死地。若明軒提前兵變,襄城城外尚有十萬精兵,匆忙之下兵變成功的機率實在很小,駱家面臨的將是滅頂之災。
隨後而來的張嬤嬤也證實了皇兄明日下詔的訊息,那便是說,過了今日,我可能再沒有機會保住家寶的命。
她還帶來另一個重要訊息,說皇兄和皇嫂的關係又趨於惡劣,皇兄如果不是待在軍機處,就一定是在麗妃那裡,宮妃們都猜測皇兄是怕皇嫂謀害麗妃肚裡的龍種。情況這般不如己願,皇嫂的狀況自然更加不穩定,昨日居然把一名後宮妃子當做麗妃給砍殺了。
中午時分歸來坡又來人,皇奶奶第二道密旨也到了,催促我今日之內務必將家寶送往歸來坡。
目送那名傳旨的女官離開,我知道家寶的事不能再拖了。即便我不顧一切將實情告訴明軒,而他亦拋開家族恩怨信任我,除了抗旨或者遵旨這兩條路,他也沒有其他路可走。
對我來說,家寶絕對不能入宮。與其送家寶入宮,不如按原計劃將他送往歸來坡,事情尚有轉機。
明軒此時不在府中,雪姨自賢兒屍首被發現後,沒兩天便病了,因而這幾日家寶都由我來照料,這倒也方便我行事。我當機立斷命凝香帶來家寶,只說是在府裡待得悶了,想帶他出去放風箏玩。
小孩子易哄,當時就拍手叫好,還嫌二丫笨手笨腳不會放風箏,讓她留在府裡不要跟著。自項善音那件事後,二丫對我越加信任,這丫頭本就實誠,聽我再三保證晚飯前一定回來後,也就不說什麼。
馬車出城門後不久我就命車伕轉了方向,直往歸來坡而去。家寶和凝香都偷來詫異目光,家寶先問道:“嬸嬸,我們這是上哪兒去啊?”
“去太皇太后那兒。”
他撓撓頭皮,又問:“那我們不去放風箏啦?”
“以後有的是時間放風箏。”說出這句話時,我心裡微酸,今天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和這孩子一起出遊。
“太皇太后病了,想見見你,但你軒叔不喜歡你去見她,所以嬸嬸就扯了個謊話,要不二丫也不會讓你出來。”
“這樣啊。”家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如果太皇太后見到我病會好一點的話,我就去見見她好了。”
凝香笑著戳了戳家寶的頭道:“什麼叫‘就去見見她好了’?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太皇太后見你是你的福氣,平常人家想見還見不到呢。”
家寶眨著眼道:“你很想見她嗎?那我把見她的機會讓給你。”
凝香摟住家寶笑道:“這話可更離譜了。”
我靠在一旁,瞧著凝香左一句右一句地抖家寶找樂,想起不久之後將要發生的那些事,只覺得世事無常,人生無奈。
到歸來坡時,我照例將凝香留在馬車上,自己牽著家寶的小手跨入行宮大門。九姑姑照例在內院門口迎我,相較五日前,她的面龐似乎又消瘦了些。
進入行宮內院,我越走越覺得今日內院的氣氛古怪,往常皇奶奶的親衛隊只留在外院守護,而今日內院裡也時不時有小隊親衛巡邏。內院裡行走的侍女太監也少了許多,一路上只遇到兩名跟了皇奶奶多年的侍女,其他人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
越往裡走,不祥的感覺越是強烈。到皇奶奶臥房門口的園子裡時,九姑姑停下腳步道:“公主請在園子稍後片刻,容我進去稟報一聲。”
我頓生警覺,往日裡哪次九姑姑不是直接將我領進臥房的?
話還沒問出口,九姑姑已匆匆走向臥房。我只不過拉著家寶的手朝前追了一小步,園子裡忽然人影晃動腳步雜亂,頃刻間我們便被□□名突然冒出來的親衛包圍,個個神情肅穆,手持腰刀,雪亮刀尖齊齊對著我和家寶。
家寶曾跟著明軒大哥大嫂上過戰場,遇到這種場面雖然免不了緊張害怕,但也不至於被嚇哭,兩隻小手緊緊抓住我手臂,將繃緊的身子貼在我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