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楊探花性情相投,他日必要一敘。”
“微臣謝殿下厚愛。”斟酌片刻,楊瓚勸道,“酒多傷身,殿下還需慎飲。”
朱厚照終究年少,幾盞酒入喉,之前未覺得如何,現下卻是熱意上湧。聽到楊瓚的話,只是胡亂點了點頭。
“孤曉得了。谷伴伴。”
谷大用當即上前,扶著朱厚照返回上首。另一側的劉瑾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楊瓚,目光不至陰毒鬼祟,卻讓人很不舒服,彷彿有兩根針紮在脖子上。
這位又是誰?
楊瓚有些後悔,為何不多讀些史書。
明朝的弘治帝正德帝都很有名,前者勤政,後者愛玩。與正德帝愛玩齊名的,便是引著他玩出各種花樣的宦官。
最出名的,好像是某位“九千歲”?
楊瓚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哪裡有那麼巧。
宴將散,朱厚照再次舉杯,在座諸人皆把盞回敬。
楊瓚的銀盞中仍是茶,當真應了之前的話,喝個水飽。
掌燈時分,三位閣老同英國公在先,領眾人恭送皇太子。其後仍由小黃門和書吏引路,眾進士有序退席。
楊瓚落後幾步,同王忠行在一處。後者臉膛微紅,雙眼熠熠發亮。行在路上許久,仍是滔滔不絕,興奮不減。
楊瓚好奇問道:“王兄同席之人可是兵部主事?”
“不錯,正是兵部主事,曾被內閣李相公贊為狀元才的王伯安。”
不是同宗,卻是同姓。若能相交默契,必為朝中人脈。
提起王伯安,或許很多人不熟悉。換成王守仁,絕對是如雷貫耳。
陽明先生此時尚未展露崢嶸,未因得罪劉瑾被貶謫追殺,也沒有龍場悟道,更沒有剿匪平叛。就職業前景,甚至及不上楊瓚這個七品小官。
該說世事神奇,非常人可以揣測?
夜風微涼,燈火搖曳。
一路前行,楊瓚心神豁朗,竟也有了幾分參悟之意。
恩榮宴上發生的一切,很快由陳寬和蕭敬稟報天子。
寢殿內燃著薰香,仍壓不住苦澀的藥味。
弘治帝斜靠在龍榻上,服下一碗湯藥,不到一刻,竟全都吐了出來。
“陛下,可要宣太醫?”看到巾帕上的幾縷血絲,寧瑾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莫要聲張,取丹藥來。”弘治帝的聲音雖然無力,語氣中卻有幾分欣慰,“正心誠意,明德知禮,敢直言不諱規勸太子,朕果真沒有看錯人。”
寧瑾奉上丹藥,弘治帝服下一粒,疲憊的閉上雙眼。
“朕的身子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陛下乃真龍天子,必將大安。”
“安不安都無妨。朕只望太子能勤學養德,繼承大統以光先祖。”喘了口長氣,弘治帝似好了些,睜開眼,道,“扶朕起來。”
“陛下還是歇歇,龍體要緊。”
“扶朕起來,再取黃絹筆墨。”
“奴婢遵命。”
弘治帝意定,寧瑾不敢違命。先扶弘治帝起身,後搬來矮桌,鋪開黃絹,在一旁磨墨。
“朕書這道密旨,你且仔細藏好。待朕大行之日交與內閣。”
弘治帝提筆蘸墨,短短几息,已寫下兩行字。停筆後對寧瑾道:“命御寶監送皇帝行寶。”
“奴婢遵命。”
寧瑾退到寢殿門邊,叫來一個身形魁壯的宦官,仔細吩咐一番,後者當即點頭,領命往御寶監去了。
回到殿中,黃絹仍鋪在桌上,沒有折起。弘治帝靠在榻上,臉色潮紅,呼吸愈發急促。
“陛下?”
“朕無事。”
順了順氣,弘治帝指著黃絹,道:“密旨中的內容,寧老伴用心記下。待到那一日,務必要親自交於內閣,此前莫要讓太子知曉。”
“皇后娘娘那?”
“瞞著。”
“奴婢遵命。”
寧瑾跪下叩頭,起身之後,小心看著絹上內容,片刻驚出一身冷汗。
此道命令關乎壽寧侯和建昌侯。
表面上,是授兩人軍職,給張家榮寵。實質上,卻是將兩人攆出京城,和孝陵衛一起為天子守陵。為絕兩人退路,最後更留下六個字:嗣後勿將更改。
簡言之,這是死命令,後世兒孫都不許變更。哪怕這兩個人死了,骨頭化成渣,也不許送回京城!
難怪是密旨,還要瞞著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