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笑一笑。
兩人坐在壁爐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近的都不說,說的無非是那年冬天,兩人一同逛北京城的趣事……“三哥他們的婚禮,說是轟動一時,我到現在竟也記不分明瞭。到如今要我想一想,也就是你醉的朦朧……那天你也跟我要西瓜汁,你還記得麼?”慧安微笑著問。
靜漪點頭。
模模糊糊地記得的……頭一回喝下的烈酒、暗影中的翩然起舞、那險險碰到一處的唇、極具跳動的心……頭頂綻放的煙花……煙花明滅中他英俊的面龐……模模糊糊地記得的這些,其實,都在心上。
只是此時想起來,每想的深入一分,心就疼的真切一分。
“啊,有一天在三表姐家裡看到姐夫拍的相片。有幾冊是化妝舞會的,表姐說是那年你的成人禮……真是華麗極了……”慧安輕聲讚歎。
靜漪仰了頭。
眼中已經蓄滿了淚,仰著頭,淚就不會留下來……彷彿有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當然看不到他的容貌,因為他臉上戴著一隻遮去他半邊面孔的面具。他的聲音很好聽,問她可不可以……他的風度真好。雖然他沒有再和她說話,只是帶著她跳了一支舞,但她不會忘記那支舞,和那張戴著面具的臉……以至於在很久以後,她只靠遮住一個人的眉眼,就能認出來他……雖然她認出的晚了些。也沒有告訴他,她已經認出了他。
原本是想當成一個小小的秘密,也許有一天,會同他說一說。期待一個會心的微笑,和溫暖的擁抱……
依舊是心疼,越來越疼。
她逃也似的進了浴室,伏在洗手池邊半晌不動……
隔著門板她聽到廣播聲。電臺只有幾個,換來換去,最後固定下來,清脆的女聲抑揚頓挫,卻沒有感情起伏。
“……費玉明以職務之便,為其走私違禁藥品提供方便……”
慧安皺起眉頭,秋薇呆住了,張媽在一旁似乎根本沒聽懂。
靜漪推開門,只有慧安回頭看了她。
她輕聲地問了句:“什麼罪名?”
“通匪。”慧安回答。
440第二十三章 難分難解的局 (一)
【第二十三章難分難解的局】
西北軍司令部,陶驤望著大院空蕩蕩的灰色廣場,啜了口咖啡。
外面陽光普照,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
逄敦煌站在他身旁,問:“你想清楚了?”
陶驤半晌才看他一眼,說:“不想清楚,我是不會行動的。犏”
“那你必然想過,靜漪的處境會有多難。”逄敦煌說。
“所以我怕她不回來,也怕她回來。”陶驤說。
逄敦煌看了陶驤,他能理解此時陶驤的心情嘯。
自然是怕她不回來,因為對他的不滿和恐懼而放棄這段婚姻;也怕她回來,是為了他給程家造成的困局,更是為了他借戴孟元之事將費玉明掀翻從而破解了程之忱給他設的圈套……若她回來是因為這個,換做他是陶驤也會失望。但無論靜漪怎麼選擇,他都能理解。就像他能理解她為戴孟元所做的一切。
可是他畢竟不是陶驤,換句話說,陶驤也不是他。
陶驤見逄敦煌不言聲了,說:“這一次多虧你。”
逄敦煌一笑,說:“恐怕會失去靜漪這個朋友。”他在陶驤面前並不避諱自己對程靜漪的關心。這在他來說是能夠坦然面對陶驤的。
陶驤沉默片刻,才說:“她不會不知道看起來你沒有幫她,實際上卻是幫了最大的忙。”
逄敦煌拍了下手,說:“我也是為了自己。當時一時善念,沒想到後患無窮。如果不想辦法擺平,你我都脫不了干係。”
種善因未必得善果。靜漪是,他也是。讓他驚奇的是陶驤。在陶驤知道事情的起源時竟沒有一絲意外。他問起他才輕飄飄地說了句早就知道了。當時只顧得同他商議計劃,怎樣藉著這件事將費玉明一舉拿下,沒有細想。後來想想,再聯絡到之後陶驤對程家採取的一連序列動,他不禁對他格外佩服。
陶驤這幾年幾乎沒有浪費任何時間和機會。他一步步籌謀,等著給對手致命一擊——如果說程家可以是盟友也可以是對手,那麼在轉為對手的一刻他也準備好了應對之策——他不禁想到陶驤的棋風。他們只下過半局棋,很遺憾被事情打斷了,沒有能夠下完。
他和靜漪也曾經有機會對弈,巧合的是也僅僅是半局……他笑了笑。
陶驤不知他在想什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