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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沉默,靜漪說:“雖說不能為他們打包票,但如果真的是被連累的,能保全他們,就想想辦法吧,敦煌。”
她沒說別的也沒有問別的,對逄敦煌點頭示意,繼續往樓上走去。
逄敦煌站在原地目送她上樓。
他的副官元秋跑上來叫他快些走,再不走就來不及趕回去探望逄老爺子了。逄敦煌聽了莫名煩躁。他父親派人來找他回家去,想必是因為任秀芳的姑母郎太太的緣故。任秀芳夫婦的被捕讓郎太太一直擔驚受怕,在她看來唯一幫得上忙的就是逄敦煌。
逄敦煌也不能隨意透露內情,只是告訴郎太太他會盡力幫忙。老太太不見侄女夫婦回家,仍哭哭啼啼,惶惶不可終日。
現在見到靜漪,他更加希望這場風波趕緊過去。
他快步下樓梯……
靜漪站在陶驤辦公室門外,衛兵向她敬禮。
提槍聲音響亮的她想在辦公室內的陶驤一定也聽的清清楚楚。但是房門緊閉,要衛兵叩響門板,裡面才有回應。
靜漪走進去,陶驤正坐在他的辦公桌後。看見她進來,他站了起來。
靜漪的樣子讓陶驤吃驚。
料到她剛落地便來他這裡見他,必然是風塵僕僕,卻沒想到才這麼些日子沒見,她瘦的臉上彷彿只剩下那對大眼睛了。就是這對大眼睛看著他,一瞬不瞬的。
她說:“我回來了,牧之。”
第二十三章 (二)
他終於走過來,站在她身前。
他高大的身形完全籠罩了她,看著她。
他問:“不是說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嗎?”
靜漪垂了頭,過來一會兒才說:“我那是……”
她抬眼看了他。他見了她,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目光裡有審視,這讓她頓時像被紮了下心尖兒。
她攥著手,問:“難道你不歡迎我回來?妲”
陶驤說:“那得看你為什麼回來了。”他說著,回手拿了煙盒來,抽了一支。點燃香菸時掃了她一眼——她臉上有一片陰影晃過,眼睛裡也有火星子閃了閃——他抽了口煙,“作為陶太太,歡迎之至。”
他踱了兩步,從她身邊經過,坐了下來。
靜漪望著陶驤。
他語氣淡淡的,面容也淡淡的,似乎是有一點笑意,越是這樣,越是讓她覺得冷酷。
陶驤抽著煙,等著靜漪回答他。
她雪白的一張臉在他面前,光潔的額頭平滑的猶如滿盈的月光……她不出聲,靜靜地站著,看著他。
“牧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如何?”靜漪輕聲問道。
他這間深邃寬闊的辦公室讓她覺得太空曠。他距離她明明不遠,卻有種觸不到的感覺。
“就在這吧。我今天很忙。”陶驤說。
見他拒絕,靜漪沉默了。
“說說,你預備在南京滯留不歸的,又為什麼忽然改變了主意?”陶驤問。
靜漪預料到他會問,輕聲說:“我沒打算滯留不歸,我只是想多待一陣子。”
“如果不是有突發事件,你倒的確可以多待一陣子的。”陶驤說。
靜漪心沉了沉,人也跟著往下沉似的。
看見他之前,她想過見了面自己會一股腦兒地把那些話全都跟他說出來。就像她跟父親和哥哥們那樣,不是說哪怕是吼也可以。可是這會兒她說不出話來了。她看著他的臉,見了她毫無喜色……她說不出來了。
突然很想抱著他哭一場。
陶驤看著她的臉色。看起來這段時間是沒有休息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哭過,眼睛有些浮腫。
“不是想和我談一談?怎麼不開口?說不出口了?要不我來猜猜看,你究竟想說什麼……”陶驤伸平了腿。這看起來是個很舒適的姿勢。他笑微微地望著她,“既然已經通報南京,想必你已經知道,戴孟元被捕了。不但他被捕了還牽連了好多人。他的工作夥伴費法嫻不必說,竟然還有任秀芳和趙仕民。費法嫻出事,連累了她的父親費玉明……費玉明被牽連,程之忱算盤落空了。程之忱算盤落空,程之慎卡住陶家的那點錢款就毫無用處。不但這一宗,恐怕程之慎現在正焦頭爛額地應付一幫難纏的儲戶。稍不小心,程家多少年的基業,都得扔進去。這個時候,你怎麼能不回來?回來和我談一談,這是應當的。”陶驤的語氣波瀾不驚。
他的確是這樣的人。不管心裡是怎樣的驚濤駭浪,來到臉上已經是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