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未敢說出口,萬一她撞我一句“你看她好就跟她一起過去”,我就無言以對了。想想,過了年她才滿十五,我在她這麼大的時候,還爬樹上去掏喜鵲窩呢,她眼下卻已經都當娘了,撐起了一個家來。勸她給丫頭子找個奶孃,她不幹;非說姐兒要是不吃孃的奶,長大了就不跟孃親了。她擰起來,還真拿她沒招。
這天,通州城各商號夥友聽說袁大總統坐總統坐膩了,想坐皇上,還要改年號,就惦記著湊個份子,公送一份大禮上去,以示恭賀。找到客棧來,一個大子兒沒拿著,還讓林驛丞罵了一頓。他說:“老子現在供的是財神爺,不供皇上。”來人說:“我們也是想花錢買個太平。”王品將林驛丞勸走,又重新給來人讓座安席,喝了一壺茶,嗑了一會子瓜子。王品說:“爺們兒,眼下是亂世,一眨眼一個變,天下到了是誰的,哪個能拿得穩?今兒個你拍了袁大總統的馬屁,明兒個黎大總統徐大總統又得勢了,你怎處?破費一些還不打緊,萬一得勢的是袁大總統的冤家對頭呢?拿咱們撒氣,鬧不好還得吃不了兜著走……”來人轉轉眼珠一盤算,在理,送禮的事也就作罷了。臨走,又是抱拳又是拱手,跟王品客氣了老半天,直挑著大拇哥誇王品懂道理知進退,一肚子學問。
'(。:)'“小子,還是你巧舌如簧啊。”林驛丞說。
“光靠舌頭打不下天下,遇了事照樣抓瞎。”
/書/“你有什麼撓頭的事,儘管跟我說。”
/TXT小說: /王品咬著林驛丞的耳朵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子。
倆人說風就是雨,掉頭就走,想必是出了什麼事,而且決然不是什麼好事。我隔著窗問道:“嘿,你們哪去呀?”林驛丞衝我擺擺手:“你就算你的賬唄,操那麼多心幹嗎?”我啪地撂下算盤,起身也要跟出去。走了沒兩步,突然一拍腦瓜子:老毛病又犯了,總惦記監督著誰,回頭給記下來,就不懂貪個清淨。
“他們慌里慌張的這是去哪呀?”
張目這時候也過來了,問我。我心說,又是一個不懂得躲心靜的,就拿林驛丞的話扇他的小扇子:“你餵你的牲口唄,操那麼多心幹嗎?”張目跟我一樣,也撓著腦瓜子嘿嘿笑了。
我們幾個都是一樣的勞碌命,為人臺步身段都差不多,這麼多年養成了鳥伸鳧浴、鴟視虎顧的毛病,真叫我們跟常人一般的吃喝拉撒睡,總也不順膀兒。
“要說也是,用得著咱,林驛丞不會不招呼一聲。”張目說。“隨他胡亂排程吧,咱聽就是了。”
“我看林驛丞總跟袁大總統過不去,整天罵罵咧咧,怕他吃虧,咱們幾個是安生,可是世面上不安生的人還多著呢。”
“這一回,怕林驛丞不是事主。”
張目唉了一聲道:“趕緊給王品抓撓一房媳婦倒是正經。你我都有了著落,只他一個人還是沒砣的秤盤子,總是叫人懸心。每回見了他,都欠了他什麼似的。”
我說:“你這麼想也是一份爺們兒交情。”
“我們都給他留意著點兒,他是個讀書人,講究的是個紅袖添香,所以不免挑剔一些,叫花子拾寶,件件都好恐怕不成。”
“瞧你說的,遇見天姿國色的我還自己金屋藏嬌呢,怎捨得讓他?隨便配他個玉面狐狸便已不錯了。”我逗著。張目將嘴咧成八萬似的說:“也就美美你嘴,要叫你家九兒知道,那還了得。你就等著吧,用不了三五年,你家九兒就又是一個三娘,活脫一個判官,夠你喝一壺的。”我忙對他說:“別拿我們九兒跟你們三娘比,我們九兒賢惠著呢。”張目又撇起嘴來。“你家三娘招呼你呢,快去吧。”我突然對他說。
“騙誰呢,我怎沒聽見?”張目起初還不信,掉過頭去,正見三娘翩翩隨風而來。張目不禁吐吐舌頭,衝著我挑起了大拇哥:“兄弟真是好耳力,佩服佩服。”
“我都熱鍋螞蟻了,你們還在這裡扯臊,現而今的老爺們兒真是靠不住,還總怪我說你。”
三娘一照面就婆婆媽媽的一長串。
三娘告訴我們,剛才婆子帶她家哥兒擓個籃子在當院撿石子,遇到個人。當院確實有好多斑斕石子,都是過去點綴太湖石假山使的,我也撿過,擱水仙池子裡賞玩。三娘說那個人不知打什麼地方溜進來的,一身綢布長衫,穿得倒不寒磣,一味地跟哥兒沒話搭話了半天,一會兒問他爹在不,一會兒又問他娘在不。婆子見他如此,怕是拍花的,趕緊領哥兒家去了。張目聽了,臉氣得像猴屁股似的:“門房越來越不中用了,怎麼什麼混人都放進來。”三娘說:“先別急著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