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響起了“咚、咚……”的鐘聲,正到了酉時。左攸被巨大的聲音吸引,轉頭看向窗外。
王樸也走到了窗前,久久看著外面。
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金祥殿高高的宏偉重簷。那莊麗的宮室建在高高的臺基上,此刻在夕陽的光輝下,顯得更加高大。
王樸不禁輕聲道:“陛下並非前幾朝武夫當國可比。天下在風雨中那麼多年,人口凋敝、天地黯淡,本朝定然是重振旗鼓的時候了!”
左攸也忙道:“王使君所言極是,若非陛下有四海心胸,坐鎮上位,這回的事兒也許大不了,卻要延續不知多久。”
……
而此時,金祥殿西殿,符金盞還沒離開那裡。
曹泰站在旁邊,一句話都不敢說,他早就到這邊來了;之前郭紹發現身邊的大宦官換了人,那時曹泰就來了這裡。
符金盞還在鄴城、連先帝(柴榮)都還沒登基時,曹泰就是符金盞身邊的親信。幾乎整個宮廷都知道,所以曹泰從東殿皇帝那裡,徑直到符金盞跟前來,連掩飾都不用。
這陣子的事,符金盞全都知道,主要就是從曹泰這裡能及時聯絡。郭紹對曹泰也很信任,並未敲打他。
曹泰見符金盞良久都沒出一聲,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小心道:“那範質竟敢和娘娘作對,咱們先記下這筆賬,以後找他清算!”
符金盞斥責道:“住口!範質哪一點做錯了!”
曹泰一臉痛心疾首,小聲道:“大夥兒都敬娘娘菩薩心腸,可娘娘也不能對那些不識好歹的人太寬厚呀,不然他們還覺得娘娘好欺負似的。”
符金盞搖搖頭,卻露出了笑容:“人家沒事欺負你作甚?”
“娘娘?”曹泰疑惑地悄悄觀察符金盞的笑容。
符金盞道:“大臣們怎麼做並不重要,沒有範質,還有李質。我欣慰的是,陛下如今比以前更進一步了。”
曹泰道:“娘娘,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第六百三十九章 嘆落花
西殿這些房屋,剛修繕整理好,符金盞不久前才在這裡執政。
殿宇宮室是久的,但裡面的陳設還很新。空氣中泛著一股新漆的氣味,還有木頭散發的淡淡香味,要過一陣子,新裝橫的氣息才會消散。
但是等不到褪去新鮮,符金盞就在考慮離開了。
微風吹得嶄新的帷幔輕輕搖曳,符金盞的身影在其中徘徊。侍立的女官們偶爾能從帷幔間看清她明眸皓齒的臉。
“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符金盞在帷幔裡看著曹泰開口說話了,她的音色很婉轉好聽,但是口氣卻有一股子莊重威嚴。
曹泰的腰彎得更低,一副恭聽的姿勢。
符金盞的聲音又道:“名門貴族、豪強、擁兵的軍頭、高官,但庸人再多也無用!天下,只能由唯一的真命天子來統治!”
眾人聽罷敬畏,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符金盞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了郭紹那充滿期望野心的明亮目光,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登基只是走上了一個臺階,天下還很大,大周只是其中一國,四海未服甚至威脅中原;但是有一天,大周朝將站在巔峰,威服四方,成就帝國基業。
她不再徘徊,當下便道:“曉知政事堂及西殿諸當值官吏,自明日起,西殿廢止,奏章不再送到這裡。”
“娘娘……”曹泰忍不住道,“奴婢請旨,要不先告訴官家您的意思?”
符金盞道:“不必了。回滋德殿,你找人把這裡收拾一下。”
曹泰只好拜道:“謹遵懿旨。”
待與皇帝同規格的鑾駕準備妥當,符金盞離開西殿。她端莊在寬敞的大轎子上,向北進入宣佑門時,不禁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那高高臺基之上巍峨的大殿。
不分男女,雖然不是誰都貪戀權勢,但只要有心肺的人,都需要安穩;顯然命運掌控在自己或者完全信任的人手裡,才是最安生的。
禮教要女子三從四德,從夫從子,不能自己做主,世上幾乎無人去挑釁常綱……但是這只是檯面上,實則不符合人心。
宣揚此禮的,可能不懂將心比心,當自己的下場完全被別人掌握,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等待宣判的感覺,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清楚。自己的命運靠別人的心思好惡,就算禮法說一萬遍,又如何能叫人安生?
符金盞敢肯定,這偌大的皇宮裡上萬婦人,沒一個不想擁有權勢、能自己掌控命運的。
符金盞一生顛沛,之前就嫁過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