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雪掃他一眼,忽道:“你家紗廠不是需要擴充嗎?”
徐明飛訝然,“你這是要拖我下水?”
“也不是——”林北雪抽著煙,神色冷峻,道:“只是不甘心當替死鬼,我手上倒是有一筆款子,以你的名義把廠子買過來,然後並進你家紗廠,這筆錢只當是我存在你這裡生利——”
“這等好事到輪到我了?可這要是賠了算誰的?”
“我聽聞那廠子不過是經營不善,裝置都是新的,何況你家紗廠前陣子不是還要擴張?又怎麼會賠?”
徐明飛用手指著林北雪,笑罵道:“打聽的一清二楚還來找我,原來是挖個坑給我跳罷了,我累死累活,你倒白拿錢!”
林北雪亦笑起來,“你我交情如此之深,又何分彼此,大不了你多賺些,我少拿點——”
徐明飛白他一眼、“你林二少倒是算的清楚!看在你這馬蹄土的份上,我就答應替你跑一趟好了!對了,御醫生那邊……”
林北雪未答,自顧自笑了起來,徐明飛恍然大悟,拊掌笑道:“厲害!我算是服了你了!”
林北雪略略有些得意:“你不要想得太過齷齪——”
徐明飛急起來,“是誰齷齪來著?當初你說御醫生是個玩不得的人偏偏就要玩玩看,自己抱著這樣的心思……”
林北雪不滿道:“我何曾這樣說過?”
徐明飛道:“御醫生是個心思簡單的人,你騙得了他,你還騙得了我不成?”語音未絕就聽門外的小丫頭道:“景春姐……”徐明飛高興起來,隔著門簾喊道:“景春?進來進來——”
一挑簾子,景春進來了,一臉疑惑地道:“本約了御醫生來瞧病的,他倒匆匆走了,喊都喊不住。”
林北雪臉色驟變,道:“他來了?”
景春道:“是啊,方才看他站在門口,然後就走了——”
慌忙之間,林北雪將腳塞進鞋裡去,奈何穿的是皮鞋,反倒趔趄一下撞倒了桌子,徐明飛支了身子起來,忙道:“快快,幫二少穿鞋。”一群小丫頭手忙腳亂地解著鞋帶,林北雪心中焦躁,一把將人甩到一邊,用腳尖挑著鞋,歪歪扭扭地追了出去,徐明飛在身後喊著:“你且自去,紗廠的事不用管了。”
景春不解道:“這是唱的哪一齣?”
“哪一齣?”徐明飛懊惱著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都怪我這張嘴才是!”
……
御懷遠開著車子往秦宅去,明日赴南京請願團就要起行,本打算今晚先去景春處看病,然後再找林北雪去吃晚飯,原以為趕巧碰上了是件好事,卻不想……
御懷遠心中沉沉,眼皮子上像抬著千斤石塊,睜著都是酸累,放眼看去卻是白茫茫一片,俱是荒蕪一般,本以為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卻不想不過都是舞臺上紙糊的背景,經不起那一指頭就成了破爛,笑話一般的。
御懷遠心思翻滾,人到了落寞的時候,反倒是沒了任何情緒,只覺得這塵世都變得有重量,壓在心上肺上,無處可逃,但是再多難,總還要活下去的,就當這一場相遇是剎那間的綺夢罷了。
秦未伯乃是同門至交,御懷遠在秦宅外鳴了下喇叭,秦未伯推窗來看,立即撇了筷子迎上來,好奇道:“本想著明日在車站見的,怎麼今天就跑來了?”
御懷遠微微笑道:“想來蹭頓飯吃。”
“那自然是有你的。”囑咐著添了兩個御懷遠愛吃的菜,秦未伯將人迎了上來,二人把飯桌搬了進去邊吃邊聊,御懷遠破天荒地請秦家的家人去高長興買了些酒回來,秦未伯訝然:“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就算是為自己壯行了。”
“你又不是去當荊軻——”兩人邊吃邊聊,家人買酒倒快,不一會兒就斟在了杯中,御懷遠舉著酒杯,手在半空又想起林北雪來,他是一個要活得有勁的人,抽勁大的煙,喝易醉的酒,喜歡辦難辦的事,招惹不好招惹的人,想著想著,御懷遠恍了下神。
秦未伯放下酒杯道:“說罷,有什麼事不開心了?”
御懷遠嘆了口氣,“也沒什麼。”
“為了感情上的事?”秦未伯嘖著嘴道:“你至今未曾婚配,今日可是為了哪隻小白兔傷心?”
“我只在想,人為了人做的那些犧牲到底值得不值得呢?因為對方隨時可以拋棄你走掉,我就是一直抱著這個想法,才對身邊的人不甚在意,若我在意了,他走了,我必將難過,若我不在意,他走了也便走了——可是我若是這樣的話,我不在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