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房門忽然開了,沈家大少爺把腦袋伸了進來,醉醺醺的開口問道:“我家小文在這屋嗎?”
金鶴亭立刻在臉上調動出了一個笑容,伸手向屋角的長沙發一指:“大爺,你自己過去翻翻吧,我記著他是睡了。”
沈家大少爺走向沙發,果然從一大堆衣服靠墊下面挖出了沈家二姑爺。二姑爺熬夜熬不住了,睡得滿臉通紅,哈欠連天的跟著大少爺往外走。眾人都是玩慣了的朋友,所以也不客氣,隨他去留。
沈家二人玩足興了,下樓上車想要回家。汽車剛一駛出金公館大門,小文就立刻消了睡意,睜大眼睛對大少爺說道:“大哥,我剛才在那屋子裡,聽了一個訊息。”
大少爺抬手用力的搓臉:“什麼訊息?”
小文說道:“顧雄飛不是託我們幫他找葉子凌嗎?原來葉子凌早迴天津了,人就在林子森手裡!”
大少爺登時放下了手:“然後呢?”
小文皺起了眉頭:“然後……說是葉子凌把家產都敗光了,一無所有,可能是想不開,就瘋了。”
大少爺也把眉毛擰了起來,可是沉吟著沒有開口。
小文繼續問道:“大哥,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是不是得馬上通知顧雄飛?”
大少爺若有所思的慢慢答道:“就算發了電報,他也是鞭長莫及。艦隊正在青島,爹不回來,他能回來?”
此言一出,大少爺和二姑爺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數。小文向後縮了一下,低聲笑道:“他不會再讓我們去林家把葉子凌搶出來吧?別說我們搶不出來,就算真搶出來了,接下去怎麼辦呢?”
大少爺低聲說道:“麻煩!”
待到汽車快要到家了,大少爺對二姑爺說道:“今晚你睡著了,睡死了,什麼都沒聽見,知不知道?”
二姑爺把雙手籠在皮袍袖子裡,淡笑著一點頭:“明白。”
大少爺又道:“顧雄飛也是沒事找事!又不是正經弟弟,還有嗜好,還瘋了,找回來有什麼用?還不是個拖累?麻煩,麻煩,真麻煩!”
沈家大少爺做主,封住了二姑爺的嘴,並且認為自己這全是為了顧雄飛好。而千里之外的顧雄飛,此刻正在凜冽的寒風中驅車疾馳。
沈將軍被軟禁了!
自從司令部遷到了青島,艦隊內部分歧日大,矛盾激化到了最後,雙方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顧雄飛跟隨沈將軍前來嶗山灣視察訓練,不想此地設了埋伏,一群軍官公然扣下了沈將軍,逼他交出海軍大權。沈將軍自知力不能敵,所以滿嘴打太極的支吾敷衍;顧雄飛則是趁機逃出,直奔軍港。
逃,是為了去搬救兵。其實搬來救兵也依舊是沒有勝算,但顧雄飛絲毫未生異心,成不成功都必須要救。
沈將軍儘管陷於險境,但是不慌不亂,也正是因為心裡有底——顧雄飛毛病不少,脾氣又暴,頭腦粗枝大葉,還敢和他頂嘴;可到了危急時刻,頂數這位世侄有良心有血性,不是臨陣退縮的孬種!
凌晨時分,沈將軍一派的軍官率兵登陸,一路殺去救出了沈將軍。沈將軍熬了一夜,老了一年。待到事態徹底平息了,他私下裡拍著顧雄飛的肩膀:“好小子,算我沒看走眼!”
顧雄飛一看沈將軍挺高興,笑得滿臉皺紋,便抓住機會,趁熱打鐵:“伯父,您放我幾天假行不行?現在沒什麼事了,我想回趟天津。”
沈將軍當即把臉一板:“沒事了?幼稚!”
沈將軍不放顧雄飛的假,也並不認為從此就“沒事了”。守著煙槍沉沉思索,他認為事情絕對沒完。事情不完,他都不敢回家過年。
顧雄飛沒辦法,急得夜裡睡不著覺,站在大雪地上看月亮,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吹了許久冷風之後,他彎腰抓了一把白雪吃了,吃過之後,心口還是一團悶熱。
他睡不著,葉雪山也睡不著。不過他是為了葉雪山失眠,葉雪山則純粹是晝夜顛倒,睡亂了。
葉雪山躺在大床上,扭頭看著床邊的阿南。枕畔的煙盤子已經沒了,當然是林子森的主意。
阿南每天白天出去兩個小時,和一位醫生學習打嗎啡針,學了三天就全會了,針尖扎的又準又輕,讓人幾乎感覺不出疼痛。他一天要給葉雪山注射三次,注射完畢之後就把應用器具全部端走。那些讓林子森感到危險的煙膏煙槍煙籤子,終於是完全消失了。
葉雪山不睡,阿南白天有的是機會偷懶,所以現在不困,可以陪著他說話。吃晚飯的時候,葉雪山無端的愣了半個多小時,阿南接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