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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森已經知道了一切,這時就湊到近前低聲笑道:“少爺還捨不得他嗎?”
葉雪山輕聲答道:“我看上的是他的心,不是他的人。心變了,我要人也沒有用。”
林子森隔著一層薄薄的絲綢,開始愛撫他:“這就對了,我想少爺是個明白人,也不至於做出糊塗事。”
63、雨後風景
葉雪山出海一趟,賺了鉅款;可是一筆鉅款不能讓他花一輩子,所以等到歇過來了,還得再去。
這回眾人長了教訓,提前早早做好準備。葉雪山心裡最有數,這時就成了總指揮。林子森強烈要求和他同行,他也答應了下來。
輪船是英國船,明著說是去運鴉片當然不行,於是哈代先生辦出各種檔案證明,給輪船披上了合法外衣。葉雪山倒是無所畏懼,因為中國軍警為了避免麻煩,不會貿然檢查外國貨輪。隨著啟程日期的臨近,金鶴亭又給葉雪山運去了一箱子軍火。隨行保鏢的人數不比水手少,葉雪山上次吃了苦頭,這回下了狠心,必要把整艘輪船攥在手心裡,哪個傢伙再有造反的賊心,直接殺掉餵魚。
在出發前的一天,金鶴亭請葉雪山吃午飯。午飯吃得無比漫長,直到三四點鐘才算結束。外面正好剛剛結束一場大雨,葉雪山興致很好的從館子門口跑上汽車,兩隻腳趟過街上滔滔的水,連鞋帶襪子全溼透了,一踩便是咕唧一聲。
他莫名的很快樂,在林子森的催促下,他在車內脫了鞋襪,又把水淋淋的褲管挽了起來。秋風吹入大開的車窗,豔陽照在街上水面,波光粼粼的閃爍了碎金。汽車像是開在了河裡,白色水花兵分兩路,隨著車輪的行進拍向兩邊。
“有意思!”他把腦袋伸出窗外,隨即又縮了回來:“好玩。”
林子森掏出手帕,為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少爺後來不該喝那杯酒,沒喝正好,喝就多了。”
葉雪山沒覺得自己醉,可是懶得反駁,林子森語重心長的總是有理,就算沒理,也像是佔著理。等到汽車開回家中,他發現院子裡也積了深深的水。院子乾淨,水也清澈,正能沒到小腿。好奇的再一次把頭伸出窗外,他大聲說道:“嗬!能養魚了!”
林子森也很詫異,沒想到雨會大到這般程度,不但街上發了河,院子裡也會變成水潭。低頭捲起褲管,他預備下去趟水,把葉雪山抱回樓內;不想未等他脫下鞋子,身邊車門一開,葉雪山卻是已經跳下去了。
“哎呀!”他像個好脾氣的老爹似的叫道:“少爺,水髒啊!”
葉雪山一腳踩出個水泡來:“不髒,清著呢!黃二爺呢?讓它也來洗個澡!”
黃二爺趴在門房窗臺上,聽聞此言,立刻趴下裝睡,顯然無意下水。事實上除了葉雪山之外,葉宅之內的任何人都無意在院子裡玩雨水。髒是肯定髒的,不髒才怪了。
林子森穿得乾乾淨淨,這時也有些打怵。把襪子團起來塞進鞋裡,他很不情願的推開車門正要下水,不想一輛汽車忽然乘風破浪的停在了院外。他覓聲看去,就見對方大開的車窗中,現出了顧雄飛的面孔。
林子森一愣,但是沒言語。而葉雪山停止了踩水泡的行為,歪著腦袋向顧雄飛望了片刻,然後慢慢走了過去,一步一個水花。
顧雄飛坐在車內沒有動,靜靜的凝視著葉雪山。葉雪山那一頭不可救藥的枯發已經被盡數剪掉了,生出的新發帶了光澤,毛茸茸的滿頭立著。頭髮長的沒有章法,鬢角卻是天然的整齊,怎麼剃都存留著隱隱的形狀,是天生的鬢若刀裁;除此之外,他的面板也白了許多,穿著筆挺西裝,上半身很紳士派,下半身挽著褲管光著腳丫,還是頑童的形象。
出了院門,地勢更低,水也更髒。葉雪山緩緩停了下來,臉上沒有表情,直通通的問他:“你來幹什麼?”
顧雄飛嗅到了淡淡的酒氣,懷疑他是剛喝過酒。透過車窗遞出一隻扁扁的紙盒,他不冷不熱的答道:“路過,看你一眼。”
葉雪山接過紙盒,同時控制不住的打了個酒嗝。低下頭認真的摳開了紙盒蓋子,原來盒子裡面裝著軟糖——孩子巴掌大的五色軟糖,做成花朵形狀,只有兩塊,是糖果中最華而不實的一類。葉雪山隨手扔掉盒蓋,然後拿起一塊軟糖。舉起來對著陽光照耀了一下,軟糖是半透明的,五顏六色中流淌著蜂蜜的香氣與光澤。
然後他收回軟糖,整個兒的塞進了嘴裡。面頰被撐得鼓了起來,舌頭在嘴裡也像是攪拌不動。葉雪山專心致志的大嚼了一通,忽然抬眼望向車窗內的顧雄飛,他醉醺醺的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