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了近道過來,停在兩人面前的時候幾乎一趔趄,扶著觀察臺站穩了才說:“您早!”他的臉上有因為大量運動而泛起的紅潤,卻不顯得格外健康,反而襯得鼻尖的蒼白更加突出。他換了裝束,坐下來穿陸戰靴的時候,博導認真地問:“這些高強度鍛鍊有計劃嗎?”
“隨便跑跑,我不能廢了自己的本能。”
博導的眸子動了動,頓添懷疑:“你的體能醫師同意嗎?”
凌寒陡然站起來,把沙袋和背心扛在肩上:“我早就痊癒了。”
“那太好了,今天我們不妨做個心理評估,如果情況不錯,一切都可以恢復原狀了。”博導比了個請的手勢。
凌寒怔了一下,低頭想了幾秒:“可以。”於是先往平時談話的房間走去,步子格外輕快。昨晚,他記得電話那頭的那個人說:“你不信自己?那算了,反正我信你,一直信。”凌寒心情很好,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恢復到受傷之前的狀態才來跑圈,加上博導剛才的提議,他忽然非常希望回到國安部自己的休息室裡去。搭檔和他的櫃子都在房間裡,開啟,裡面有整整齊齊的小說和大批CD、電影,等待任務的時候,凌寒會收到爸爸買的零食,就窩在一年四季溫暖如春的休息室裡的粒子沙發裡看電影,或者僅僅是吃著午飯和室友通個長長的電話。飛豹團四面開闊,風料峭,吹得有虛汗的面頰生疼,他想快點離開。
他想回到國安部去,所有的事情都因他的缺席而停滯,從來都有極強責任感的凌寒覺得自己必須回去了,重新開始,忙起來的時候,自然會忘掉一切,自然會讓“金舟”的代號出現在每一年的表彰記錄裡。
“評估以後,我會立刻帶報告給國安部的心理測評小組,儘量不耽誤你的時間。”
“謝謝。”凌寒微笑。
“這樣的話……”博導微胖,緊趕了幾步,“就有時間給你重建代號,歸檔你的歷史記錄。”
眼前有一片白光閃爍,凌寒駐步,把沙袋和背心扔在地上。怎麼突然開始颳風?他微微側頭,耳邊全是風聲。
博導幫他拎起沙袋:“呦,怪沉的,走吧,不耽誤時間。”
凌寒固執地扯過對方手裡的東西,扔回原處。
“怎麼?我前天回去還看了你的檔案呢。飛豹團歸軍部,檔案轉回,等於重新入外勤組,手續麻煩著呢……”
凌寒一個字都沒聽見,但他感覺到了,地球正在飛快地旋轉。他的搭檔,他的房間,他的檔案,他的外勤組,他的夢想,他的光榮,轉得飛快,一刻不停。只有他停在原地,用被遺棄和孤立的姿勢,沒有什麼因他放慢腳步,舊傷因為奮力追趕而疼得鑽心,凌寒深呼吸,冷氣從內臟裡鑽出來,穿過每一個毛孔,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像那些快要痊癒的傷口,癢,刺疼,卻又動不得。
重建代號。重新入外勤組。金舟。凌寒。國安部。
博導並不知道,凌易、江揚始終沒有告訴凌寒他被除名的事實,這是這個年輕人的所有夢想,是他賴以生存的大環境,是他為之驕傲的職業。被信仰和忠誠拋棄的滋味不是一個身體心靈雙重受傷的孩子能承受的,因此江揚始終沒有為凌寒辦理飛豹團的入職手續,在父親那邊總以“和他人一起辦理會少些麻煩”為理由推脫,在當事人面前,瞞都來不及,更別提直說了。首都醫學院的博導覺察出了惡苗頭,招招手,待命的五個尉官即刻摸了過來。
江揚被電話裡惶急的聲音嚇住,衝到樓道盡頭的窗邊看時,訓練場邊上圍了一大圈人,正中心有八個人,確切地說,七個躺著的,一個站著的。凌寒久未修剪的黑髮在寒風裡鼓盪,紅著眼圈,如同離群的幼獸,恐懼和魚死網破的絕然都寫在臉上。江揚拔不動腿,並不是不想、不敢,而是不忍。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對方解釋這一切,更不知道凌寒未來會怎麼樣,應該怎樣。
房間裡有詭異的沉默,江揚把一杯滾燙的咖啡放在凌寒面前,然後坐在他身邊長長嘆了口氣:“是我不對,一直沒告訴你。不過,我始終沒有為你辦入職手續。”琥珀色眸子的年輕人搓了搓手指,盡力讓自己用類似父親的口氣說下去,只有這樣,才能給焦躁中的凌寒一種可靠的感覺:“說實話,這樣的調動是違反規定的,而且我不認為一個國安部的優秀特工,會願意加入一個建制尚未完整的獨立團。”
“前。”凌寒攪拌咖啡,然後專注地盯住了不鏽鋼的勺子,拿在手裡把玩,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前,國安部優秀特工。”話音落下,勺子放回碟子裡,他小心地抿著咖啡,等著聽對方下一句話。江揚只瞥了一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