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足地做個好夢了。凌寒在人體最疲憊的時間拉他們的緊急集合,在滿是露水和蚊蟲的森林裡一貓就是一夜,反覆訓練,一點點糾正,往往最後不得不宣佈解散的時候,野戰排已經開午飯了。
“全團的人都在睡覺……”4號輕聲嘀咕。
凌寒哼笑:“就是外太空的人都睡了,偵察兵也不能睡。開燈。”
十六束野戰額頂燈零落地亮起來,所有人都慌亂地抽出地圖。
“下一個專案,N7區域,用三號伏擊方案,15秒讀圖開始。”凌寒根本不看地圖,只是掐表,一秒鐘都不肯多給,時間一到就把他的兵全體轟進了森林深處的黑暗裡。
為了鼓勵,他規定只要有人捉到他,今晚就不必訓練──這種事情發生且只發生了一回,成績過硬的11號把凌寒死死摁在泥水裡長達5分鐘,直到訊號燈招來了所有偵察班的兵。11號只是怕凌寒反抗,但他不知道的是,凌寒根本沒有試圖反抗,唯一的掙扎就是讓有舊傷的肺部離開了冰冷的泥水。天天貓在林子裡,他已經咳嗽了好幾天,若不是忍不住,又怎麼會被偷襲到。目送所有人離開,凌寒也悄悄潛進,盤旋的鷹終於落下,月光重現,忽然就提高了可視度,凌寒的身影像一隻凌厲的虎,矯健雄美,有銀色的光緣伴隨左右。
林硯臣不敢進江揚的辦公室。
他已經在門外徘徊了整整十五分鐘,好幾次手指都觸到了門把手卻又立刻縮回來。到底在怕什麼?林硯臣焦躁地搓著自己的指關節上的小繭子,什麼什麼到底怕什麼?
大概這種狂躁的狀態讓相貌溫和的他顯得非常不像好人,慕昭白走過來準備敲門的時候,甚至用疑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分明是在表達:“你是門神嗎?”
林硯臣一把揪住慕昭白:“你幹什麼去?”
慕昭白結結巴巴地說:“長……長官……”忽然,他注意到這個門神也只穿著沒有階級章的訓練服,因而立刻理直氣壯:“指揮官找我,你要幹什麼?”
“什麼事?”林硯臣非常心虛。
“為什麼要告訴你?”慕昭白眨巴著他的眼睛,儘可能在門神面前表現得更加無辜一些。林硯臣心裡明知道自己的製圖出了大漏子,卻一萬個不想挪進辦公室,此刻揪到了慕昭白,雖然跟他不認識,但總覺得安慰一些,正準備一起進門的時候,程亦涵突然從裡面開門出來,看見這副場景一愣,繼而轉身報告:“長官,都到齊了。”
林硯臣惶急地鬆手。
慕昭白手忙腳亂地整理衣服。
程亦涵好整以暇地看著,讓出空間。
“都給我進來!”江揚拍著桌子吼了一句。三人面面相覷,嗯,獅子真的怒了。
林硯臣繪製的戰略圖雖然足夠美麗準確,但是鬼使神差地丟掉了三個十分位經度點,弄得實戰部隊在一片草甸裡轉悠了兩個小時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最後只能在瓢潑大雨裡狼狽收隊,由此產生的多餘費用和重新組織實戰的耗時,足以讓江揚指著林硯臣的鼻子呵斥了30分鐘。
慕昭白聽得肝顫,生怕這種巨型怒氣會點燃無辜的自己,於是一個勁兒地往程亦涵身邊蹭。這事兒本來跟程亦涵沒什麼關係,但他知道江揚最近被軍部的老爺子們煩得要死,怕他亂髮脾氣才過來壓陣,只是坐在沙發裡觀戰,並不說話。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慕昭白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可憐巴巴地站在沙發扶手邊,求助似的望著他。程亦涵啞然失笑,江揚剛結束了第一輪批評教育,狠狠剜了慕昭白一眼:“站直了!沒做錯事,你縮起來幹什麼?”隨即又跟程亦涵發脾氣:“這就是你帶出來的有全域性觀的人?”
程亦涵不卑不亢:“請長官下達命令,下官會監督他。任務失敗的話,下官親自退他回原部隊,並自罰一個季度的薪水和全額季度獎金。”
江揚深呼吸,抓起一個檔案袋砸進慕昭白懷裡,指著林硯臣:“讓他重畫圖,擴大兩倍實戰面積、統籌野戰排重做這個科目!兩週後我親自觀戰,這是給所有參訓人員的考核,誰不合格就回老家去!”
慕昭白頻頻點頭,雖然他覺得兩週時間根本還不夠自己搞明白執行流程,但是他一個字多餘的字也不敢說,趕緊跟著程亦涵逃出了這個快要燒著眉毛的屋子。
林硯臣恐懼地退了半步。安靜的房間裡,江揚的眸子裡只有一個“怒”字。他想起繪圖前江揚跟他的約定──如果他被退訓,凌寒此後絕對沒法安心過日子,然而少畫三個十分位經度這件事……林硯臣是老實人,不得不承認,沒有任何理由,他得負全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