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葉太后霍地站了起來,衣袖挾著怒氣揮卷而起,拂翻了軟椅邊小几上的茶盞,“當”得一聲摔落地上,碎成數片。
“太后!”門外侍立的侍女聽到這聲響,慌忙就要奔進來。
“誰讓你進來的!”葉太后喝了一聲,那侍女剛探進半個頭便被這一聲喝震了一下,驚恐地道了一聲:“奴婢該死!”便慌忙又退了回去。
南疊楓掃了重又閉上的屋門一眼,雙眸輕轉迎上葉太后銳利的目光,眼中一片淡然:“太后理當清楚,如今崇的生死與皇上安危直接相關,而且……太后一定知道,如若皇上平安,在下比誰都不希望他攪入這朝權紛爭。”
葉太后盯著面前星斗一般的眸子半晌,嘆了口氣,緩緩步到窗邊,想伸手推開窗格透氣,卻又猛然想起此刻房中情狀,伸出的手收了回來,透過朦朧的窗紙間看著窗外的綠樹,道:“記起來了……的確是這樣的眼睛。”
南疊楓眉心微緊,道:“太后難道……?”
葉太后搖搖頭,道:“並非真正照面,只是偶然一瞥而已。”略略一頓,續道:“那年夏天,京郊的翠曲塘裡荷花開得極好,先帝便想出宮賞荷。去翠曲塘的路上經過簾雲別院,其時先帝與祿王已有數月未見,於是轉進了別院,想邀祿王一併往翠曲塘去。當時京中多數權貴皆知,祿王為了個稀世美人在京郊封地置了間大宅,不理朝事已逾半年之久,先帝到底也好奇這美人模樣。我在屋外等候先帝時,自那窗格之間隱隱看見那人眉目,的確是青山遠黛,月上星辰。”
這段往事早在玉華山下就聽莫潤升說過,南疊楓視線輕移,落在汪雲崇不甚安穩的睡顏上,掌心輕吐的真氣緩緩加厚。
葉太后轉過身走了過來,步履輕緩:“百川山莊歷來不涉朝事,葉剪繁竟然讓你知曉這些,可知是害了你。”
此句一出,幾乎已是預設葉剪繁所言為實。
“皇上先前在百川山莊時曾對在下說,祺王早有篡權之心,但缺時機而已。而御囿之事便是皇上順水推舟,讓祺王反給天下人看。”南疊楓彎眉微微一抬,續道:“如今看來,皇上……應是得知祿王世子尚在人世,想要尋他出來罷。”
葉太后面色深沉,烏亮依舊的眸中掩著道不明的情緒,道:“世子是汪雲崇。”
“就算是汪雲崇,”南疊楓眼角一緊,道:“太后難道沒有想過一樣除掉?”
過往諸事全盤揭開,葉太后反倒愈加從容起來,道:“宮中之事,歷朝歷代一樣錯綜,南莊主以江湖義氣度之,未免簡單了。”
“皇上親政七年,天下和順、百姓樂居,唯二潛患不過軒成與祺王,在下的確不懂,找這個世子,又有何用?”
“一山豈能容二虎,”葉太后輕輕抬眼,道,“南莊主既知祺王是潛患之一,難道卻不知,這世子一旦知曉自己與皇上身世之後,不成為唯三之患?百川山莊莊主亦是統領江湖之人,試問這天下,經得起幾位主子的折騰?”
南疊楓胸口一震,連帶著手心渡出的真氣都是一滯。
“君臨四方的至高無上太過誘人,”葉太后淺淺嘆出一口氣,“哀家在這宮中住了幾十年,已是看得清清楚楚,把任何一人推到這個浪尖上,不動心的,即便不是又傻又呆,也定是另有牽絆。敢問南莊主,在尚未尋到皇上之前,世子與南莊主私裡,可曾做過皇上已遭不測的預想?”
南疊楓微一猶豫,還是點了一下頭。
“那麼,”葉太后續道,“若是如此,世子將作何打算呢?”
南疊楓一時啞然。
當日在芙蓉峰,自己的確問過汪雲崇,若是皇上真的出了意外,會不會將這天下拱手交給祺王。
而他的答案,是否定。
是呵,這偌大的天下,經得起幾輪翻覆?
太后與皇上此舉,雖是出於私心,掩蓋陳年的帝家醜聞以穩固至尊之位,但卻實在的,是對黎明蒼生,最好的交代。
握住汪雲崇右手的指尖微微緊了緊,南疊楓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屋中沉默半晌。
葉太后掀開茶蓋欲飲,卻發覺盞中茶汁早已喝完,下意識地想喚侍女進來添茶,卻又猛然想起此時情境不便,於是又將茶蓋蓋了回去,道:“他的幾位情人,我都知道。”
南疊楓抬眼起來,眸中璃光粼粼。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祿王爺雲幽。
“昭武將軍的獨女汪雪饒、陽靈教明主風溏、天下第一人陵鶴子……還有寧添南。”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