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衝動,真想掏錢把這一船的菜都買下來,伸手入懷,才想起自己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只好搖搖頭。
船家的眼光裡立刻滲了絲絲失望,但還是笑著和他招呼:“那公子走好了!”
承歡默然點頭。
真的,自己需要走好了呢。
這寶貴的自由,卻並沒有給他帶來意想中的輕鬆。彷彿有什麼非常珍貴的東西被他遺失在腦後一般。
他站在河邊,低頭看水流潺潺地經過,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掛念著什麼。
也許,離開這裡,就是把所有的仇恨和愛慾一起拋下了。那有什麼不好?
他忽然想起外館的勾踐兄弟,無論如何,他們對自己尚算不錯,如果自己決定要遠離王宮,也應該去打個招呼,辭別一聲吧。
踏入外館的一刻,承歡忽然一凜。
眼前的一幕,讓他全身都瞬間繃緊。
庭院中,依然是一塵不染的青石板的地面。只是,有一隊士兵正沉默著,拖著數具屍體走過。
屍體流下的血跡已經半乾,拖在地面上,斷斷續續的血跡一路像寫著些奇怪的符號,那淤結的黑紅色澤如遠古神祗的笑顏,開在默不作聲的石板地上。
忽然有人走向他,伴隨著甲冑摩擦的冷硬聲響。一個將士站在他的面前,傲慢地從上到下打量他,問:“你是誰,和越國有關係麼?”
承歡覺得一陣酸冷的味道從牙齒後面泛出來。他咬了咬牙,向對方揚了揚手中的令牌。
將官看向令牌,神色變了變,立刻躬身行了個禮。
“這些……”承歡問,“這些人,為什麼被處死?”
“大人,他們是越國世子的隨從。末將是按照大王的命令,將他們處刑。”
“那世子勾踐呢?”承歡急忙問。
將官搖頭。“末將不知。”他說。
承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外館的。遠處天平山的花樹應該是開得極盛吧,即使站在這麼遠的地方也有一陣陣的香氣隨風飄來,不知不覺中和了血腥氣。
那種沉甸甸的氣息像鐵塊一樣,在你掌握到死亡本質前就會佔據你的胃部,讓人難受並進而嘔吐,幸而花香無處不在,死亡也變得不那麼猙獰。
承歡忽然想起闔閭宮中那些永開不敗的花朵。
他冷冷地笑。
難道闔閭,也害怕這種血腥的氣息?
茫然在街上的人群中移動,他手裡依然攥著令牌,一瞬間,真有把它狠狠砸在地上的衝動。
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拍。
承歡猛然回頭。
是扶馨。
已經換上便裝的扶馨,緊張地看著四周,向承歡作了個示意的手勢。
承歡隨著他進入一間小小的茶舍。
兩杯清醇的茶水端上來,扶馨環顧四周,才小聲地說:“我看見你從外館出來,才一路跟著你,不然的話,今時今日我也無法去宮中找你!”
承歡低頭看著茶杯,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死這麼多人?”
扶馨嘆了口氣,低聲說:“我也不知道,昨夜王子忽然被急召進宮,隨後衛隊就來屠盡了所有越國的隨從。我一看不妙,幸而自己是吳國宮監的身份,就找機會溜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吳王要殺越國的人?”承歡困難地開口。
“不知道。”扶馨痛苦地皺眉,“如果世子在,他一定可以告訴我們。”
承歡忽然抬目。
“是了!”
“是什麼?”
“闔閭在對澤地用兵。如果他這時候忽然抓了世子,又殺光了外館的越國人,說明——他也要對越國用兵了!”
話一出口,他猛然感到懊悔。
他畢竟是吳國人。
扶馨聽到這句話,眼睛猛然亮起來。
“承歡,你真的很聰明!”
他伸手,在桌上抓住了承歡的手,緊緊握著,誠摯地問:“對了,你可以自由出入宮廷,一定能夠幫我找到世子的下落,是不是?”
承歡搖頭,迷惘地說:“如果吳越之間要開戰,那麼……我不知道,該不該幫你找到世子。”
扶馨緊抓著他,力道之大,幾乎要把他指骨握碎,厲聲道:“你一定要找到,一定要幫我們!沒有世子的話,越國必亡!”
承歡低低呼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皺眉問:“為什麼?如果要開戰的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