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地看著章京嶽,看著這個高壯的大徒弟,他彷彿還能回憶起當年那個在血泊中羸弱黑瘦的小娃娃。
京嶽,找到了他的父母。
他不是方竹的,親生兒子。
其實方竹早就有了覺悟,自他被押入蝕荒谷的那刻,所有與世間的關聯便在那一刻消失。他在谷底待了幾年,什麼都被磨平磨圓,單剩對妻子的回憶,他忘不掉。
其實妻子在他入獄那年早已殉情自殺,方竹不記得,他日思夜想,只覺妻子還是活著,不光活著,還為他在谷外生了一個孩子。
京嶽雖相貌與他無絲毫相似之處,但他臂膀處的紅斑卻與方竹的胎記如出一轍,這一點方竹是記得很清楚的。
“京嶽,過來。”他忽然開口。
章京嶽愣了愣,他鼻孔噴氣,哼了一聲,想這方竹也不能將他怎麼樣,他大步走過去,就見方竹拉著他右手手臂,一雙滿是皺紋的手慢慢擼起他的袖管。
光滑的臂膀肌肉,面板是久曬後的黝黑。
“你那紅斑呢?”
方竹問。章京嶽一怔,嗤笑:“雖是難治之症,也嚴大人早就賜我宮廷良藥,效果比你那藥門六館的庸醫好不止千萬倍……”
他說著,方竹便點點頭,厚重的手掌放開他的手臂,慢慢撫上他的臉頰。
長大之後,章京嶽很少被他這般撫摸,他一愣:“你……”
方竹靜靜看著他,渾濁的雙眼裡帶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歉意:“我當年,不該帶你出那村子。”
章京嶽一聽,還以為方竹是要懺悔,他咧嘴一笑,“老傢伙——”
話音未落,方竹的手忽然撫上他的頭頂,手指若有似無地收緊,章京嶽便沒了聲音,他睜大了雙眼瞪著面前方竹:“師……師父……”
只聽“咔嚓”一聲,似是腦殼碎裂的聲音,方竹五指深深陷入章京嶽黑髮中,他低頭看著章京嶽留著血淚的眼睛還沒有閉上,便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為他掩了。
門外正候著藥王谷所有的弟子,他們在這幾年中見不到方竹几次,卻每天都在章京嶽手裡訓練。在他們心中,章京嶽或許就是掌門。聽見屋裡忽然沒了章京嶽的聲音,一人試探著喊了一聲:“大師兄!”
還是沒聲音,他們又等了片刻,心慌意亂,便紛紛喊了起來。
“大師兄,大師兄!”
忽然有什麼東西從大堂裡飛了出來,眾人慌亂地四散開,那東西便重重落在外殿的石板地面上。他身上還整齊地穿著那身劍門的藍色弟子裝束,腰間還掛著那塊流雲環佩,眼睛微微閉著,黝黑的面龐已經被眼睛鼻子嘴角流出的血染滿,頭頂五個深深的血窟窿,正往外流淌著血漿和乳白色的東
30、離人夜上 。。。
西。
像是一聲響雷炸在藥王谷寂靜的上空。
“大師兄死……死了!!”
“師父殺人了————”
門外盡是倉皇凌亂的腳步聲,顧良青從陰影裡走出來,他放下隨身的疏明劍,轉頭看見方竹血淋淋的手正穩穩握著高座的扶手,由衷地拍了拍掌。
“蝕荒谷局刑之術,果然名不虛傳。”他眉眼一彎,笑著上前。
深山中的藥王谷,毫無人聲。正是黃昏時分,人群四散之時,蘭園被搶得狼藉一片,東西七零八落地落在狹長山道上,也沒人願回頭去撿。方竹從高座上站起來,似一尊金雕的佛。
“方竹願陪顧掌門蝕荒谷走一遭。”他忽然說,顧良青一挑眉,饒有興致地看他。
“長老是想……”他笑著問。
*
晉都嚴府後院假山外,五十多個家丁正靜靜向外搬運著一箱箱鐵傢伙,假山山洞中,一個男人正靜靜躺在地面,幾個家丁愁眉苦臉地搬運著鎖過這男人的刑具,如今這刑具被冰得手貼上去都會被吸住,他們想盡了辦法,最後無可奈何只得用麻繩牽引著走。至於那死去的男人,更是沒人願意去碰他。大家都傳說,這男人其實是個奇人,他死了,要變成冰鬼回來尋仇的。
不然的話,整個山洞裡為何會變得如此冰冷難耐。家丁們心驚膽戰,但又不敢違背嚴大人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來搬,搬去讓嚴大人送給那前來做客的西域使節。
與此同時,後院西廂房內則是一片旖旎的光景。梁祿趴在床頭,他身上壓著一箇中年男人,正在他***內橫衝直撞。
***了一次,那人又將他翻過來,梁祿老老實實地躺著,微微閉著眼睛,還保持著***的姿勢,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