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便俯身微笑:“大約是你娘沒見著你進來,反去尋你了吧,咱們就在這兒等等,好嗎?”
女娃兒點點頭,對他抿唇笑了下,小小年紀便體現出幾分家教來。
他想起那些前來禮佛的貴婦,心裡明白了幾分,隨口便問:“你剛才看見什麼東西了,非找你娘來看?”
女娃兒笑笑,指指鐘上某個圖案:“這個。”
他看去,見是一朵蓮花,正要開口相告,卻聽女娃兒脆生生的說道:“蓮花,是吧?”眼中頗有些驕傲的意思。
他恍然,不由笑了:“說得對!”看著雪白的小手指向古銅色的花,心中無端竟添了分柔軟,他蹲下身,道:“想不想摸摸?”
女娃兒偏著頭笑,以為她不明白,誰知小手已攀上他頸:“多謝大哥哥。”
他笑出聲來,抱起她,她咯咯笑著,兩隻小手都撲到了鐘面上,都似要抱了滿懷蓮花。
“大哥哥,這上面是什麼字?”
他抬眼見是梵文,剛要說不識,卻聽那女娃兒說:“大哥哥,讓我猜猜好不好?”
轉眸對上雙比水還澈的眼,心念電轉,他與那銀鈴笑語同時出聲:“普渡眾生。”
雲落波心,驚鴻一瞥間扭轉的宿命……
只是當時並不知情,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忙回頭,卻見一少婦,清麗的容貌,婉約的風韻。
“娘——”懷中女娃兒已要撲過去,他忙放下她。
少婦抱起女兒,對他點了點頭:“小女頑皮,勞煩公子了。”
“不礙不礙。”
“娘啊,你剛才到哪裡去了?雲兒找你找得好苦!”女娃兒道。
少婦的眉間攏起淡淡的愁煙,回答:“娘剛才好象看見你舅舅了。”
“舅舅?”女娃兒的眼睛亮了,“在哪裡?”
少婦搖頭:“沒找著,許是看錯了吧。”然後便對仍在將“舅舅”當經唸的女兒道:“雲兒剛才就一直待在這裡啊?”
“恩!有大哥哥和我玩啊。”小人兒的注意很快被轉移了,“娘,對了,這口鐘為什麼不響呢?”
“傻孩子,這鐘是要逢年過節,或是聖駕親臨、王公瞻禮時才會敲響的。”
“哦——那敲了幹嗎呢?”
“祝福。”
“哦——可是娘啊,雲兒好想聽一聽呢。”
少婦便笑了,抱著她往外走:“等下次吧,這就要看雲兒的造化了。”
之惟不知不覺跟著二人走出了鐘樓,一直走下了臺階方才站住,天色已暗了下來,很快的,母女倆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四周無人,天地間彷彿又只剩了沉沉寂靜……
“咣——”卻聽身後,是哪一聲黃鐘大呂響徹八方,悠悠的,直送入九宵雲空……
他返身就往回跑,鐘樓前,見到那白衣翩躚,悠然遠播的鐘聲在他身後久久迴盪。
“先生?!”他恍悟那鐘聲的由來。
君瀲的目光似能穿越那沉沉暮色,“普渡眾生的鐘有時是要自己敲的。”之惟終於見他露出往常般的笑,“明白了嗎,世子?”
之惟忙不迭的點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先生,剛才那是……?”
君瀲點點頭:“世子抱的乃是微臣的外甥女。”
“先生為何不出來呢?”
君瀲搖了搖頭:“世子啊,世上有些事不需要弄得太明白——隔檻相望未必是件壞事——相見未必是喜,就像愛,也不一定就不會傷人。”
年少的人卻哪裡能全明瞭其中的涵義?只是隱約覺得心底有什麼能被這句話壓住了徹底不翻,難過也少了許多。
君瀲的笑容依然溫潤,輕輕拍了少年肩膀,淡淡道:“咱們下山吧。”
出了寺門,沒走幾步,便已近山崖,放眼望去,天上只一彎冷月,地上卻有著閃閃星河——那就是人間……萬家燈火。
君瀲停下了腳步,良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世子看,美麼?”
“恩。”回答的人卻向他貼近了些。
他也感到了冷嗎,面對著無聲的熱絡,遼遠的繁華?
不,難道沒聽見嗎:那賣扇姑娘還在吆喝祝咱們走好,也還在祈禱盼她兄長歸來;難道沒看見嗎:那花開時節,曲江裡倒映的每一張笑臉;難道沒聞見嗎:那人間煙火特有的芬芳……
仍然沒感覺到嗎?是不是因為我們都站得太高,高處不勝寒。
其實,我們也多盼著能分享那燈火中的一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