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三哥已經趕往北方了吧?”
“嗯,昨兒個去了。”大爺隨口應著,腦裡仍在思索四爺的盤算。
“大哥,這步棋你算走對了。以三哥的圓滑該是能拖上個幾天,讓林家的動作不至於太怏,先一步下手定案。不過,這事這麼拖著對我們也未必是好事,仍舊解不了小妹和小九的困境。”四爺停了下喘了口氣,又說。
“這事得大哥你親自去。”解鈴還需繫鈴人,既然那小姨子要引的物件在這兒,也唯有大哥去才有法子解招。
“我?”大爺吸了口氣,不明白地看向四爺。
“是呀,大哥,這次你得親自上北方,去見縣爺的小姨子,而且必須親自見到。”
“為什麼?”他跟縣爺的小姨子可沒交情,去了又能做何用。
“大哥,去了你便知道。只要她肯幫忙,這事算了了。說不準這次咱們能把林家擺平,到時北方那邊我們要行事就暢通無阻,凡事都無需怕。”
既少了個對手,還可替南宮家生意擴充套件開來。
“我懂了!小四,我這就去跟爹說,交代完事情我立刻上北方。小四,你就歇著吧,大哥就不吵你了。奉守,好生照顧四爺,我回來時四爺的身子要是還不好,拿你是問。”說完,大爺又跟四爺寒喧二句走了。
待奉守送走大爺,回頭四爺已受不住疲憊沉沉睡去,那眼下是淡淡的灰紫,頰邊是深深的凹痕,露在被外的手比初見時更見骨。
將四爺的身子結結實實地蓋在被下,奉守心下長長地嘆了口氣。自從遇見四爺,他好像就只會長吁短嘆。
四爺不過才大他九歲,人更是單薄,可這南宮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卻全都落在他身上,老爺大爺、小少爺、小姐們,有什麼解不了的事,第一個找的、想的除了四爺還是四爺。
有時候奉守真想不透,為什麼南宮家大大小小的人,每個兄弟一站出來哪個不比四爺壯上幾分,比四爺健康百倍,每個都是比四爺看起來能擔當。可每件難事,少爺小姐們解不了的,四爺往往能在淡笑風聲之中解了去。
老天對四爺算是好的,雖給了四爺一個浮弱不堪的身子,卻也給了四爺一個極聰明的腦子。只是若要奉守想,他是寧願四爺傻些,這樣四爺就不用為這些煩事操心得這般倦,身子越發地孱弱。
將房裡的爐火燒旺了些,門縫外,那飛雪依然是積得厚厚的。
唉,冬天快些過吧,四爺的病可禁不起冬天折騰。
是夜,雪花紛落在夜半時分,為這寂涼的夜更添上幾抹的冷寒。
廂房內,本已安睡的四爺張開了雙眼,撇頭,定定地看著那因疲倦而趴睡在圓桌上的奉守。
自那年他因寒而病著後,年年的冬日,夜夜寒夜,奉守就不曾回過自個兒的房,總是守在他的床畔,等他安睡之後,才會和衣坐於桌前,待耐不住倦意時就地趴睡。然後在他醒來之時,奉守早已備好熱騰騰的水侍候他起床。
四爺,從今爾後奉守定會好生侍候您,決不會讓四爺再受一點風寒,受一點罪!
那時少年的童稚之語,四爺純只是笑過便罷,從不曾當真。
他早己受盡眾人疼愛與愛護,怎會將那娃兒之言放進心底?
何況,奉守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沒什麼能耐的娃兒,又能保他什麼呢?
他是南宮四爺,聰明不在話下,一生榮華盡享有,得盡一切的寵愛,他唯缺的,只有一副健康的軀殼。
四爺掀開被子單衣下床,腳步蹣跚地步向位於桌前的奉守,好不容易走到桌前已是氣喘吁吁,胸悶難抵。
呵!就連走了這麼幾步,這身子都這般無用,白白浪費了奉守每日不眠的心血。
深幽的眼瞳望著趴睡得並不安穩的那張臉,伴著淡淡的嘆息,手輕拂過奉守合著的眼簾,他臉上因冷而帶上的點點的寒意不由得也襲上四爺的指間。
沒人曉得那年他得寒,並非是奉守大意造成,而是他自個兒開啟房門,任由寒風侵襲他身。十八年的臥床生活,十八年的病痛折磨,十八年的不得自由,十八年的生死徘徊,十八年的疼寵愛護,十八年的漫漫歲月,四爺早已厭怠。
既不能死,又不能安康,那就來世再投胎,得來一個能自由放肆的身軀吧。算計好了奉守來不及回來阻擋風雪襲身,算計好了這身子抵擋不了風寒,算計好了南縣的大夫無力迴天。
他什麼都算計好了,就是算計不到天命。
天,偏不讓他得願,再次張眼,他仍是這副半死不活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