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熠釋然一笑道:“老五玄熵,是北涼長公主之子,當年北涼與大周聯姻,送來了他們國家最最尊貴的長女,當年入國都之時,芳名動天下,兩年後誕下一子,因著有人玷汙她與太醫私/通,所以被先皇秘密處決,連同當時還在襁褓裡的玄熵。”他頓了頓,仿若在回憶什麼,似乎又在潤色,冷笑一聲,繼續道:“朕的母妃心地慈善念及她無辜,就動了惻隱之心,換上了一個已死的宮女和孩童,那時母妃貴為皇妃,欲蓋彌彰的放走了北涼公主,公主為了答謝母妃救命之恩,給朕和熵兒每人刺了一個刺青,他日熵兒繼位,北涼聽朕指揮。”
墨雨緩了暖面色,扶著心口道:“不知皇上準備何時動手以除後患?”
玄熠滿不在乎道:“朕還在太子之時,就知道皇叔狼子野心,朝野內外都把持著他的人,連先皇都被騙得團團轉!”
他死死的咬著唇,仿若要滴出血來,那些年,腥風血雨,他都是如何一點一點撐過來的!一想到五年前,他心裡那道傷疤不停的流血,無法結痂,五年裡的每一天,平靜裡暗藏的是波濤洶湧的危險,周遭潛伏都是無法避免的危急,一想到那些,他的眼神裡染上冰凍的冷漠。
墨雨看著玄熠的神色,水眸裡染上了一層淺淺的憂傷,撫摸著玄熠的脊背,溫柔道:“皇上,不要再想了,五年前的事情,不是皇上的錯。”
玄熠堅韌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兇殘,他死死的捏著掌心,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仿若是他汩汩而流的鮮血,道:“朕,絕、對、不、會、放、過靖康王!”
遠遠傳來太監的尖聲:“陛下,翰林院大學士衛博遠深夜求見。”
玄熠冷冷的笑出來,他周身籠罩在不可一世帝王之氣裡,捏碎了手中的毛筆,冷笑道:“宣。”
☆、第19章 山石犖确行徑微
薄薄的積雪反射著下弦月的清冷,冷風捲起孔雀藍底冰紋攥龍戲珠的門簾,夾雜著一絲冰冷的雪粒,仿若乳白輕霧籠罩於地,衛博遠風塵僕僕前來,身後帶著一個戴著面紗的人。
那人站在衛博遠身後,很快摘下面紗,露出清秀俊雅的樣貌,他簡單束著頭髮,目光清明如天光雲影般溫和,修長的身姿,一襲簡約的青衫,彰顯著此人內蓄與大氣,待作揖之後,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墨雨一眼,隨即嘴角漾起淡淡笑意道:“臣李卿琦參加皇上。”
玄熠早已起身,快走幾步,扶著那人肩膀,蹙眉道:“被發現了嗎?”
李卿琦站直身軀,捂著腰際輕輕一歪,搖搖頭道:“是靖康王信任與臣下,所以派臣下過來討要親王加爵的榮譽。”頓了頓,蹙眉道:“靖康王治水有功,想要回京要封賞,甚至不惜聯合北涼,臣以為皇上還需要等。”
站在一邊的衛博遠思量道:“陛下,現在若貿然出兵,必會打草驚蛇,但若留著靖康王,待其勢力強大後,必會殃及百姓……”
話說了一半就被李卿琦打斷,他溫潤的話語裡帶上了冰碴子般的清冷,道:“會諸侯,而危有功之君,便告與諸侯,彰明有罪。而眼下靖康王有功為其一;且他多疑成性,無法近身下毒為其二;至於其三嘛,陛下手裡有最最重要的一張牌,太皇太后尚在。”
泰和殿內中人都何等聰慧,一點就通,太皇太后林氏早年為貴人,後誕下長女封為淑儀,又過三年誕下先皇封妃,因著先皇身體贏弱,性格乖僻為先太上皇所不喜,後來先太上皇對靖康王之母妃魏氏寵愛無極,幾欲想立七子靖康王為太子,都因太皇太后聯絡朝臣,把持半壁江山,才讓其子登基,雖後來撫養過一段靖康王,卻極其忌諱他,若不是先太上皇龍馭賓天后留給靖康王活路,王爺可能早已被廢黜,所以其一直懷恨在心,暗處活動。三代朝野之爭,一直爭到今日,也沒爭出個結局。
泰和殿內燭火搖曳,沉香木炭在碳爐裡汩汩散發著熱氣,玄熠冷冷一笑,回覆天家威嚴,轉目,沉聲道:“卿琦啊~~~委屈你多年為細作,這次回來,就不要再回去,一則會引起靖康王疑心,二則朝廷也需要你。”
李卿琦環顧殿內幾人,朗聲道:“陛下,可還曾記得幼年讀司馬法時,立下的誓約嗎?”
一時間不約而同響起三個聲音:“先王之治,順天之道,設地之宜,官司之德,而正名治物,立國辨職,以爵分祿,諸侯說懷,海外來服,獄弭而兵寢,聖德之治也。”
恍惚如幾人皆為少年時,一點飛鴻影下,軒窗紅蓮,硯一泓雅墨,共訴人生,世態人情經歷多之後,依舊如常。
晚夜深沉,月剪清輝,玄熠躺在龍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