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2 / 4)

小說:無恥之徒 作者:蒂帆

但你是聰明人,你有辦法,你把這一切都歸結為積累,積累資本和話語權。等你有了資本,有了話語權,你可以將一切推翻,可以體面地站著生活,你可以對抗那些你曾無法對抗的黑暗,幫助那些你曾無數次想幫助,卻無法動手實施的人和事。

所以你需要時間,需要等待,所以你正在作的一切惡都有了可以歸責的源頭,於是你才可以不用活在良心的拷問下,不為道德的審判而感到憂心忡忡。

然後事情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你開始喜歡別人罵你,用道德來審判你,因為只有你心裡知道:那個遠大的目標,這個積累的過程。你甚至有種忍辱負重的快感,當你面對不實的道德指控時。

但你從來都沒有行動過,而那個積累的期限也似乎遙遙無期。

我到札幌的時候已經快近冬天,出去轉一圈回來,眼裡都是晃晃的白色。天黑得很早,月亮半隱半現。天邊似乎有城市燈火映出的紫色雲彩,但又或許只是錯覺。

我住的地方恰在景區,於是晚上便去泡了泡溫泉。在池子裡遇到一個老人,據說是旅美回來的藝術家,那日遊客並不很多,池中只我與他。老人主動與我交談,而我因二十多天沒說過話,幾乎喪失了語言功能,連中文都說不出,嘴裡只能蹦出咿咿呀呀地無意義的單聲,像極了一個聾啞人。

他也認為我確實就是,向我道歉,並打起了簡單的手語。我又羞又愧,恨不能找地縫鑽了,好緩解此刻之糗,好在功能只是喪失,過了幾分鐘,我已能磕磕巴巴地說起英文來。泡完溫泉,他又邀我去他屋裡喝酒。溫泉中短暫的聊天是我整個旅行當中的唯一一次交流,我便覺得似乎洗去了很多東西。本是背了太多東西,才出來旅行,誰知真的就在這一路上不停地丟棄,整個人都清朗、通達起來。便應了邀,也是想徹底卸下所有包袱,徹底地清淨開去。

酒是本地燒酒,度數不高,入口也不刺激,日本人不勸酒,全憑酒興,多也可少也可,你若不喝,他自酌也得其樂。那是頭一回,酒精入口,我竟有了“細品”的體驗。這在過去近十年的酒桌上,都是不曾有過的。

結果度數不高的日本酒讓我大醉一場,話也多了起來,動作也不受控制,燈光在和式拉門上淡淡投出我手舞足蹈的身影。我跟他說了很多,我的工作,現狀,生活,其中大部分是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對人說出的、近乎死守的秘密,即使是在酩酊大醉之後。

我對他懷有的並不是天然的信任感,而是這個場合,這個氛圍,讓我無所顧忌。到後來我甚至喜極而泣,一為找到了旅行的意義,一為可以講真話之快。

他問我:“賈桑,你說的話我不是很懂,你是說自己想做個好人,想做好事嗎?”

我說:“對,我的出發點從來都是善的,這不是詭辯,我不需要向你詭辯,因為你也不認識我,沒那個必要。”

他點點頭,抿了一口酒:“但我曾經聽一箇中國朋友說過這樣一句話,光有態度不行動的人都很可疑。”

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就醉得不醒人事了,但我想我當時應該是很滿足的,因此第二日便收拾了行李回國。這個旅程的終點就畫在了那句話上。

三十歲。是的,我想我該行動了。

那是2002年的十一月,十六大在京召開,領導人正式更迭,三個代表被記入黨綱,一切宏微觀上的變化都是如此的平緩,倏然不驚。

我到石城的時候已接近晚上,細雨落在機場大巴的窗戶上,敲在我動盪不安的心裡。我忽而興奮,忽而忐忑,跌宕中意識到,這便是人生的轉折,一切的轉機,我終於要向自己交出一份尚可的答卷。

這樣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我開啟家門,放下行李,然後看見浴缸邊上垂下的白皙手腕,和滴滴答答敲響地面的鮮熱液體。

那時候我有個男友,叫海東青,出發去沖繩前夜我正式與他分手,他雖哭鬧且以自殺相逼,我亦毫無動搖。然而當我理清了生命複雜混亂的主線之後,他卻用他的生命終結來威脅我,強|奸我,使我積攢起來的所有信念在那個微妙的點上徹底破碎瓦解,一剎那我終於崩潰,價值觀不知該往那個基盤上堆砌,我突然不能認識自己,不能認識這世上的一切。

本有一盞燈可以點亮。

我漸漸熟悉了這種黑暗,身邊是風聲,呼嘯著,鞭笞著。我一生從未真正行動過,過去不曾有,將來也不會有。全身而退是我最後的答卷。我想我不是可疑的,是確鑿的。我只求全身而退,又不免蠢蠢欲動,我總被這樣的心緒折損著,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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