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父親了沒。
我們沒有辦法給孩子一個正常的家,所以即使渴望,我們也沒有真的去領養孩子。養孩子不是養寵物,不是隨便給口飯吃就行的。我們連自己的尊嚴都無法保證,怎麼能再去牽扯一個無辜的孩子?
有一次你跟我講,你當時讓你二姐幫忙跟你父親說說我們的事的時候,你二姐得知你選擇和我在一起,便勸過你。
二姐說,你有沒有想過兩個男人在一起意味著什麼?就算你們可以忽略社會所有人的偏見和歧視,子嗣的問題怎麼解決?沒有孩子,家庭不完整不說,你們以後的養老怎麼辦?當你們兩個都老得走不動了,沒有兒女在跟前照顧,說難聽點,你們哪天死了都沒人知道。
你苦笑著說。
那時我對二姐說,那就請個保姆吧。二姐氣得好幾天沒跟我說話。
我們其實都很明白二姐的擔憂,只是,就像你說的那樣,既然已經選擇了,那麼就只能走下去。
我想著這些,剛才的輕鬆愉快一下子一掃而空,心裡沉沉的。轉過彎就是菜市場,我卻碰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我停住了腳步,站直身體,看著老人步履穩健地朝我走來,低下頭叫了一聲。
爸。
老人雪白的鬍鬚抖了一下,眼神複雜的看著我。
他今年已經九十多歲了,身體一直很硬朗,稀疏的白髮顯得很精神。我一直喜歡跟我父親作對,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你父親,我卻總是像見了貓的老鼠一般,心裡惴惴不安,連不敬的念頭都生不起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我手裡的環保袋,然後把目光集中在我的柺杖上。我擔心他會問我,可他什麼也沒有問,只是說。
今年春節你們怎麼沒回來?
我回答。
原本是要回去的,可他剛好輪值,就沒回去了。
我說了謊。
三十那天,你說你今年不回了,在家陪我過。前些年你回家過年,有時候帶我一起,碰到人總會尷尬。不是我和你尷尬,是你家人尷尬。有一次你家裡的親戚問我是誰,你二姐囁喏著不知道怎麼說,最後是你父親對那親戚講,這是我乾兒子。從此之後,我便管你父親叫爸。
年關年關,每年過年,對於我們而言都是一道坎兒。特別是去你家那天,有時候你父親的老戰友來訪,我便只有往裡屋躲,像賊似地。那回我躲在屋裡,聽見外邊你父親的老戰友問起你結婚了沒,你父親說還沒,他便熱心的介紹起他自家閨女,準備和你湊成一對兒。我在裡邊聽著他的滔滔不絕和你父親的長久沉默,只覺得心裡一陣難受。
有時候二姐也問我,怎麼不見我們回我家。我無言以對。
這麼多年,我不是沒想過要和家裡緩和關係。我沒有後悔當初和他們說的事兒,只是覺得,父母年事已高,姐姐也早已嫁做人婦,我這麼些年來既沒伺候過父母,也沒關心過姐姐,我這個兒子/弟弟實在失職。
這種感覺在四十歲之後尤為強烈。我曾躲在家門口那條小巷裡,看到父親佝僂著背往外走,每走一步都要劇烈咳嗽幾聲,他走得不穩,可自尊心很強,不肯人扶他,便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母親跟在他身後,只走了幾步路,兩人便氣喘吁吁。
當時我的眼睛便溼潤了。
我的父親啊,那個曾經將整個家都撐起的強壯男人,如今卻連走路都成了這樣。當初他在廠子裡勞作了一整天,回家還給家裡扛米扛煤氣,粗壯的手臂輕輕一提,百多斤重的煤氣罐便被甩到了肩膀上……那樣的父親去哪裡了呢?
走在後邊的姐姐看見了我,她驚訝不已,站在那裡只顧望著我。我也望著她,看著她臉上的眼淚直直的掉落下來,聽見她哭著對我喊,走,你走!
我逃走了,背後是父親震天的咳嗽聲和怒罵聲。我聽見母親的哭聲和姐姐的勸阻,手指甲深深扎入掌心,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我有時很慶幸,你並沒有和你家人走到我這種地步。這種痛苦,你不必承受。
我轉而說起了二姐的事。
爸,你還不知道吧,二姐的大兒媳婦懷孕了,都兩個月了。今天剛查出來。
他沒有帶手機的習慣,一聽我的話,臉上頓時有了笑容,連那溝壑縱橫的皺紋也舒展開來。
是麼,回去要好好訓訓那小子,這麼不老實。
你父親不習慣表達喜悅,即便是這麼開心,他也只是用慣常的責備口吻。可那話語中的幸福,卻一點也沒有打折扣。
我忽然想,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