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軍一抬頭,望著陳紀衡道:“我想去看看羅哥。”
按規定執行死刑的犯人只能是直系親屬探視,能否成行還得看法院批不批准,可孫建軍知道陳紀衡一定有辦法,最後一面他必須得看看羅赫,要不然這輩子也不會安心。
果然,陳紀衡低頭沉吟了片刻,斬釘截鐵地道:“好,我幫你安排。”
這種事情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那天晚上陳紀衡半宿沒睡覺,手機打得發燙,直到後半夜定下來,才對一直守在旁邊不合眼的孫建軍點了點頭。
孫建軍閉上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陳紀衡熄了燈,躺到孫建軍身邊,道:“睡吧,明天一早就去。”孫建軍裹緊被子,腦子裡紛亂如麻,翻來覆去地折騰。在看守所裡24小時點著燈,讓他得了失眠症,不是特別疲累根本睡不著。
黑夜裡,只聽得身後的陳紀衡道:“事已至此,就別亂想了。”
孫建軍苦笑一聲:“我不亂想,也睡不著。”
忽然背後一暖,陳紀衡靠過來,緊緊摟住他。熾熱的唇烙在後頸上,燙得孫建軍不禁打了個激靈。他一咬牙轉過身去,和陳紀衡抱在一起,兩個人像面臨世界末日一般絕望而哀傷地親吻。孫建軍這時才深深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已經自由了,不再被關在陰暗冰冷森嚴壁壘的看守所裡,他從未發現陳紀衡的身體竟這樣溫暖,像是世界上唯一存在的火光,一寸一寸舒緩他的四肢百骸。孫建軍第一次這樣迫切地希望陳紀衡擁有他,貫穿他,讓他知道,世界上不是隻有他一個人,還有另一個陪在他的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總會一直走下去。
孫建軍這一晚上睡得很沉,近一年了不曾有過這樣的好覺,以至於被陳紀衡叫醒時竟有些迷茫,似乎又回到那三個月的約定時期。只是陳紀衡下一句話立刻讓他回到了現實:“動作快,要到點了。”
兩人匆匆吃口飯,坐車趕往看守所。臨進門時陳紀衡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孫建軍叮囑道:“一會你注意控制情緒,咱們理智一點,看看羅哥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
孫建軍重重地點點頭:“我明白。”
陳紀衡凝視他一會,孫建軍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嚴肅,他暗自鬆口氣,當先走入冷冰冰的大門。
孫建軍嘴上答應得挺好,可一聽到漸漸傳來的腳銬的拖拉聲,就已經受不住了,雙腿直髮抖,眼睛含淚下意識地要站起來。陳紀衡輕輕一拉他,他瞅一眼身邊的人,見陳紀衡沉定如恆,也只好再坐下去。
隨著嘩啦聲越來越近,羅赫終於出現在二人面前。他也比以前瘦了好多,五官愈發深刻,濃重的眉下一雙銳利凌厲的眼睛,見到孫建軍和陳紀衡二人,目光柔和下來,慢慢坐到對面的椅子裡,半晌瀟灑一笑,道:“沒想到最後見一面的,還是你們倆。”
“羅哥……”孫建軍忍不住了,又不敢失態,只好用手掩住臉。
陳紀衡問道:“你還好吧。”
羅赫一撇嘴,無所謂地道:“還那樣,能吃能睡。”陳紀衡掏出一根菸來,點上,遞給羅赫。獄警在一旁看到,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羅赫深深吸了一口,一點一點地吐出來。
陳紀衡沒有孫建軍那樣脆弱,跟這樣的硬漢子說話也用不著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羅哥,你還有什麼事兒不放心,我幫你辦。”
羅赫仰頭沉默一會,搖搖頭,道:“不用了。”頓一頓又道,“若是方便,多多照顧照顧小橋。”
這句話提醒了孫建軍,他忙道:“你想見你弟弟嗎?我讓紀衡幫你安排一下。”
羅赫一笑:“我這個樣見什麼見?不如不見。再說……”他的神色黯淡下來,“再說,只怕他也不想見我……”
孫建軍大聲道:“這叫什麼話?你,你都這樣了……親弟弟還不來瞧瞧?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說著拿出手機,不顧陳紀衡阻攔,噼裡啪啦按下號碼,那邊卻傳來一個毫無感情的語音:“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
孫建軍還以為自己打錯了,看看螢幕顯示,沒錯啊,正要再打,卻聽羅赫道:“別打了,沒用。他人不在S城。”
“啊?”孫建軍愕然,“那在哪裡?”
羅赫把剩下的半截香菸掐滅在桌子上:“不知道,學校說是去支教了。”
“總得有個聯絡方式吧?”孫建軍急得滿身汗,幾乎是嘶吼,“你出這麼大事還想瞞著他?!趕緊讓他回來,再不回來就見不到……”一句話未了聲音哽住,再也說不下去。
羅赫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