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橋支教的地方極為貧困,說不定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捕的訊息,又或者,他知道,但不願意回來。一時之間,羅赫竟不知道哪一種猜測更讓他安心。
羅赫覺得眼睛有點熱,他以為他落淚了,忙伸手抹一把,卻沒有,眼睛是乾的。他用力搓了兩把臉,把自己從回憶裡掙脫出來。
他猜到,羅橋肯定不會願意回來看他,但內心深處又隱隱奢望。還是後悔了,他想,那一晚不應該的,早知會有這麼一天,不應該的。
死的人終究會死去,活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小橋,你該怎麼辦呢?
72
72、第 72 章 。。。
孫建軍做事只憑一腔熱血;沒有陳紀衡那般深思熟慮;一時衝動開著車去清源村找羅橋;結果還沒到地方呢就後悔了。
他倒不是後悔過來找人;而是後悔不聽陳紀衡的話,回家換身裝備——皮鞋走山道;疼痛只有自己知啊。
孫建軍從小到大,從未真正經歷過什麼叫人生疾苦;就算無緣無故坐了大半年牢,裡面有吃有喝的,也沒虧到他;絕對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社會的幸福青年。以前接受過艱苦樸素的教育,但說教永遠沒有設身處地親眼目睹,更令人震撼。
太窮了,孫建軍做夢都想象不到,中國還有這麼窮的地方。當他為今天吃牛排還是披薩,喝紅酒還是茅臺而絞盡腦汁時,這邊的人,連最基本的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
沒有路,地地道道的窮山溝,倆人的車早就扔道邊兒了,跟著一個放羊的哼哧哼哧走上崎嶇坑窪的山路。也虧得是遇到個放羊的,要不然天都快黑定了,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雖然已是入夏,山風涼得沁人。孫建軍一身一身的透汗被風吹得半乾,衣服黏糊糊地粘在身上。他大口喘著粗氣,兩條腿像灌滿了鉛,一步一步往上拖著走,嗓子眼發腥,幹得似乎一張嘴能噴出沙礫來,肚子癟得像傾空了的面袋子,他幾乎能聽得到胃壁互相摩擦的聲音。但這些再難受,也比不了腳上遭的罪。
兩隻皮鞋加起來能值2千來元錢大洋,但現在孫建軍真想給放羊的五千塊,換對方那雙破布鞋。腳上估計已經磨出泡來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子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往旁邊一看,陳紀衡能比他強點,他穿的是休閒鞋,不過想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孫建軍咬緊牙關,一點一點往前蹭。陳紀衡見他擰眉攥目的難受樣,知道這小子堅持不了多久了,大聲問放羊的:“大哥,還有多遠哪?”
“不遠啦不遠啦。”放羊了看上去足有四十多,黑瘦黑瘦,滿臉滄桑,灰突突的麵皮跟羊身上的皮毛差不多,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就算陳紀衡和孫建軍都是LN人,聽著也挺吃力,“哎呀要不是你們太慢,咱早就到啦。”
陳紀衡回頭道:“他說不遠了,你再堅持一下。”
孫建軍艱難地嚥了一口,覺得自己嗓子都快乾裂了,澀聲道:“行,我堅持。”
這一句“快到了”又折騰近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望見一處小小的村子,孫建軍雙腿一軟,差點跪下,幸好陳紀衡眼疾手快,把他扶住。倆人跌跌撞撞走到村口大樹底下,撲通撲通接連坐倒,說什麼也起不來了。
正是村裡人剛吃完晚飯的時候,幾個光屁股的小孩子笑嘻嘻地跑過來看熱鬧,都被放羊的攆跑了:“去去去,看什麼看,沒見過大活人哪?”放羊的心好,從自家水井裡舀來兩碗清水,拿過來請他們解渴。孫建軍也顧不得乾淨埋汰,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個一乾二淨,撩起衣襟擦擦嘴,長長地喘上一口氣。四仰八叉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只剩肚皮一鼓一鼓地。
陳紀衡喝完了水,向老鄉道了謝,問道:“大哥,請問村長家在哪裡?我們找他有點事。”
“哦。”放羊的一指東頭,“那邊第二家就是,你等著。”說完向那群躲閃著看熱鬧的小孩子扯嗓子嚷嚷,“冰溜子,你家來切(qie三聲)啦,快叫你爸來接人!”
一個穿著一身破爛肥大運動服的小男孩,吸溜著鼻涕,大眼睛向陳紀衡和孫建軍瞧了兩瞧,嘻嘻哈哈地跑開。不大會功夫便轉回來,後面跟著個五六十歲的弓腰老人,揹著手大步流星,連聲問:“在哪呢?在哪呢?”
陳紀衡站起身,道:“您好,我給您打過電話的,我姓陳,他姓孫,我們都是羅老師的朋友。”
孫建軍也想站起來,稍稍一動腿就疼,索性也就不動了。
村長瞧瞧這個再瞧瞧那個,還挺驚奇:“你們真找來啦?不容易不容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