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誰還敢瞧不起你!?”
大舅別過頭,忽然抬起乾枯扭曲的手死死捂住眼睛,肩膀一顫一顫,泣不成聲,“……大舅欠你們家太多了……”
張楊哽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我的舅舅啊。我們家不用你報答,我們家只想看著你好。”
大舅最終答應了張楊,沒有拒絕工資,當然提成的事情張楊還沒告訴他。大棚陸續蓋起來了,預備春秋育苗使用,暫時張母張父冬天閒著,幫忙種菜,暖棚需要燒煤燒柴增加溫度,這個工作由大舅負責,他幹得非常賣力。
張楊家秋收時,老姨一家並沒有到屋裡坐,而是一下車就直接上地幫忙,忙完了回來住,韓耀早睡了,也沒見著面,最後一天幹完活直接就回去冷家屯了。一直到暖棚投入使用準備僱人了,韓耀終於見到了張楊推薦的冷大興,二十四五歲,長得矮粗胖,乍一看是個敦實渾厚的人。不過張楊私底下表示,這個人其實心眼子特別夠用,讓他跟大舅在一起的意思也是為了防止以後屯裡某些人再來訛他,拿他好欺負,有大興能幫忙擋著,護著自個兒舅。
回省城前一天,韓耀到暖棚最後轉了一圈,對大舅說:“好好幹,一年保準能把房子蓋起來,到時候我回來幫你上樑。”
大舅笑著說謝謝你啊,埋頭繼續幹活,說:“我好好幹,我想明白了。”
韓耀微怔,從黃瓜秧子前轉身看向他。
“我不爭氣啊,老大不小了,讓大姐和外甥操心,以後我不能再靠他們,給他們加負擔,我就靠我自己,我能幹動。”說著說著,大舅直起腰背,拄著鐵鍁笑了起來,目光透過暖棚厚膜往外瞅,今天的陽光熱烈。
“我把我自個兒過好,然後我幹活攢錢,都留給小容,留著讓他念書,娶媳婦兒。”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埋頭嘿嘿了兩聲,眼角的紋路深刻,像是怕韓耀誤會似的解釋:“我也給我自己攢錢,我以後不用誰養活我老,我聽廣播說現在不都有那個啥……叫養老院麼,我上那住去,挺好,我就是想把小容供大,他是老張家,也是我們老楊家最小的,那可是新一輩兒啊!我算了,我再幹二十年……”
韓耀微笑著聽這個男人對未來的規劃和暢想,很想告訴張楊,那天他說的不對。
人活著不可能只為了自個兒,那樣是活不下去的,像他二姨那樣的人,爭啊訛的也是為了一個目的,也許是兒子,或者孫子。
無論如何,人生在世總得有那麼一兩個念想,支撐著這個人一路走下去,讓他覺得自己能夠磊落坦蕩,安心寬慰的走到最後。
80第八十章
大棚扣起來了;想也知道,二姨家必然會因為大舅的新工作在背後說嘴,幸虧張楊先決才沒惹上不痛快。
現如今塵埃落定,所有人都知道這大棚歸“城裡人”,老張家不過是幫忙出力賺韓耀的工錢。而且大舅、冷興以及後來僱傭的兩個小年輕人的工資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高;確實不如建築工地的瓦匠電工;眼看著還得自個兒子的技術活吃香;二姨眼麼見饞了饞,背地裡跟二舅姆歪曲了幾句,怨懟韓耀是她們大姐乾兒子,有好事不顧著姨。這話說完她們自己都覺得實在不能做數,什麼“乾兒子”,哪來的說法都不知道,也不是張母和韓耀相互上趕著認親,她們又算個什麼姨和舅媽,所以只是說說也就拉倒了。
然而大便宜佔不著,小便宜她們還想蹭蹭。冬季的蔬菜對於農村而言十分貴了,畢竟冬來百草殺盡,可沒幾家建得起暖棚。現在倒是好,自家親戚看管著現成的,不訛白不訛。這兩家的天天上暖棚“巡視”,某天說要零買一斤菜,稱完了不給錢,拎著就想走,心諒張楊他大舅也不敢攔。她們卻沒想到,這次大舅竟不同以往這麼多年,第一回認真計較,看明白之後當即一把奪了下來,一語不發關閉了暖棚小門。
當天晚上,暖棚西南角的厚膜就被人給挑開了,冷興負責打更,幸得沒睡死聽見動靜,緊忙牽著他養的大土狗跑過去察看,人已經跑了,壟溝裡七零八散的腳印,還有散亂的菜秧子卻抹不掉。冷興是個腦袋夠用的人,起碼在屯裡人中算是聰明懂事兒了,他也沒去追,第二天在道口人堆中間含沙射影的三五句話,有意無意的說說其中利害得失,特意給某些人聽,順帶所有人都聽了去,從那以後再沒出過使壞佔便宜的事。
大舅拿了暖棚的工錢,秋收撿的苞米說啥都不肯拿回去,張楊和韓耀拼了老腰在田裡拾了七八天,一聽這話都傻眼了。
回到家,張父也說不要——兒子已經三十多歲了,如果在農村結婚生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