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未來激切辯論著的青年學生,他忽然意識到白駒過隙歲月飛逝,先老去的不是年齡相貌,而是熱情和理想。
當中國人歡欣鼓舞之時,“狡兔死走狗烹”的恐慌卻在龍雲系裡悄悄擴散。
吳大爺也開始謀劃去路。
在吳家,吳大爺雖不管家事卻是實實在在的風向標,他一起念頭,吳二爺和吳三爺即聞風而動,只吳崇仁一副卓爾不群的高姿態。
當年日軍登陸暹羅,吳三爺從吳大爺這裡先得著緬甸危急的情報,及早結束仰光生意跑回昆明,沒受著太大損失。這三年滇緬路斷了,吳家馬幫的騾馬又全部捐出去支援部隊,二爺和三爺能見錢的生意只有酒樓和金滄特產店,日子過得委實艱難。現在終於熬到收復滇西打通滇緬公路,卻又要被外省人擠走,他們怎麼想怎麼委屈,然則與性命相比,錢財和委屈都是可以拋開的。
吳家男人們一番商議,各自選了去路,吳大爺回金滄侍候老太爺,算是解甲歸田。吳二爺和吳三爺退到下關,待昆明局勢穩定後再行計較。
只吳四爺家的吳崇仁這幾年當寓公當得舒坦,躊躇滿志地說抗戰勝利百廢待興,正該在昆明淘金的時候,走了可惜——至於官場、軍隊的內鬥,與老百姓何干?
對於吳崇仁的高見,吳大爺也只能笑笑,事後問吳崇禮怎麼看,吳崇禮心不在焉:“他只養家餬口,掙點小錢也夠了。”
吳大爺拍拍他嘆氣:“崇禮,你兩兄弟真不像一個媽養的。”
“我媽管生不管養。”吳崇禮隨口一句,話題一轉又說到朱家錫頭上,“大伯,龍主席打算關他多久?”
“總要到抗戰勝利,中央軍退出雲南吧。”
中央軍退出雲南……有那麼一天嗎?
或許有吧,但現實卻是,駐紮昆明的中央軍越來越多了。
什麼時候是個了結?
天氣越來越熱,前景卻依然不明朗,最初的拜訪熱潮過去後,兩夫夫並四位武士就清閒得大眼瞪小眼。吳崇禮覺著幾個大男人天天窩在昆明著實拖沓,緬甸那方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們呢。
“刀昭罕,我想冒個險。”
“夜襲龍公館搶人?”
“龍公館又沒綁著他。”吳崇禮嘆氣。
一切的關節就在通緝令上,朱家錫忠肝義膽,若不能讓龍公館擺脫干係,他是不會走出龍公館的。
事是中央軍惹的,最終還要中央軍來了結!
吳崇禮打定主意,悄聲對刀昭罕道:“我還是想去找李彌。”
“去哪裡找?”軍隊駐防是機密,第200師因著班長等人曾透露過,吳崇禮曉得他們的駐紮地,第8軍軍部卻是雲深不知處。
“總有法子的。”
因著上次找莫言等人的經驗,吳崇禮總算深刻體認到朱家錫一案干係重大,不該把熟人牽連進來,於是也不動找譯員組長老鄧幫忙的念頭,更不敢讓大伯知曉,只得自己掏腰包,一箱一箱的小黃魚拿出去鋪路,一步一步接近第8軍軍部。
第8軍此時剛經歷了人事大地震,松山戰役後,何應欽把他的侄子、原軍長何紹周調任昆明警備司令部副總司令,想重新在第8軍安插個軍長,陳誠卻想提拔李彌。在美國顧問團的干涉下,戰功卓越的李彌終被提拔為第8軍軍長,目前正帶隊在陸良、路南等地整補訓練。
(注,以上採自百度百科,李彌詞條。)
會面地點按李彌的要求,在路南。
路南石林吳崇禮是來過的,刀昭罕等人卻只聽過名字,吳崇禮本有心帶他們順便去耍玩一番,到了路南經過重重關卡道道盤查,他才曉得前些日子蹲第200師門口撒潑而沒吃到槍子,實在是因為“裡面有人”享受著優待了。
四位武士被攔在倒數第二道關卡外,吳崇禮和刀昭罕進去後又乘坐了近半小時的軍車才抵達“會談室”,出面會談的卻非李彌本人。
“鄙人姓許,是李軍長的副官,受軍長全權委託,接待二位。請坐。”
吳崇禮把準備好的小黃魚捧出來,副官擺手:“吳少爺請坐,我們軍長已交代過,該辦的則辦,不需要這個。”
吳崇禮訕笑,也不再講虛禮,把朱家錫的委屈一字一句說出來。
為著上次的經驗,他與刀昭罕已在家裡把各種漏洞一一推敲過。
“這麼說,松山陣地圖紙是朱家錫找來的?”
“是他冒著生命危險,穿過日寇的槍林彈雨,找到修築松山陣地的緬甸人,重金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