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禍兮……
清歌落盡;一曲已完。
展詩清歌聊自寬,樂往哀來摧肺肝。
古驁此時帶著軍隊,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到了漢中。葉雄關衣著帶孝;率漢中守軍出城相迎,路上,葉雄關嘆息般地與古驁言道:“……靈堂一等,已皆設好了,呂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誰也扶不起,少主適才已去勸了。”
聞言,古驁心中亦沉重起來,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以應答。葉雄關面帶哀慟,過了半晌方又道:“這幾日,郡中趕製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開交;衛墓之石人,呂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禮儀,你怎麼說?”
古驁道:“義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紋繡服佐龍之人,用玉有何不可?”
“唉,可他們說,皇家與親眷方能用玉。”
“義父與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稱,也有講究的。”
“嗯,我把此意回稟呂公子,定奪還是在他。”
古驁點了點頭,隨著葉雄關一道入了漢中的郡城,回首向那遠方蒼莽望去,只見視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藍,蒼穹仍然是如此高遠,可這平靜天空之下的四海,卻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顛覆了。
人易老,天常青。
雲朵還在天穹上輕輕地飄蕩,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轟然崩塌,再也不復安寧。
據說,雍馳已經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關,抵住了戎人從北地南下之咽喉門戶,並派人與戎王議和。
據說,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為質。
據說,晉王上表認錯,回宮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
據說,蕭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歸於好,帝甚悅,以九卿封之。
據說,朝廷新授仇牧漢中郡太守之職,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從休整之地離開,迢迢千里,準備前來攻打漢中。
喪事禮繁,古驁作為呂謀忠義子,同呂德權一同守靈。
當日夜裡,呂德權看了跪在身後的古驁一眼,轉過身來,忽然開口道:“驁弟……既然父親收你為義子,我亦叫你一生驁弟。”
古驁恭敬地道:“古驁在,兄長有何吩咐?”
呂德權盯著古驁的眼睛,看了半晌,終是道:“我問你一件事,當著父親的牌位,你捫心告訴我,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轟,九死不得超生。”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驁捫心起誓,兄長請問。”
“你當初,是故意不救父親的麼?”
呂謀忠之言,如驚雷乍起,誅心之論,輕輕落在了古驁的耳畔。
聞聲,古驁睜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後吹來的陣陣寒風,不由得一頭磕在呂謀忠牌位之前:“……我怎會不想救義父?於情,沒有義父提攜,就沒有我今日;於義,我是義父義子,義父對我恩重如山;於勢,義父前腳剛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軍所圍,朝廷早把把我與義父作為父子誅殺,一榮俱榮,一損具損……”
“驁弟,你抬起頭來。”呂德權緩緩地道。
古驁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兄長,古驁沒有半句虛言,若有一字不實,義父在天之靈,古驁願受九雷。”
“好!”幽冥的燭光中,呂德權定定地看著古驁:“父親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當記得你今日說的情義二字。”
“來人!”呂德權擊掌三聲,忽然從靈堂中出現了潛伏刀斧手百餘,呂德權道:“你救主不力,按說理當削去軍統之職;然大敵當前,我留你與所部諸人,戴罪立功。”
古驁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將士無罪,兄長如此,不怕諸將寒心麼?”
“護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寬大,你莫要再言。”
喪事之後,護衛的兵甲一直將古驁送到了出龍山的家中,一路上車駕駛上出龍山來,古驁隱隱約約,能聽見山下四處的哭聲。他們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親,有的是在哭兒子……那是出龍山四萬將士不歸的魂魄。
古驁沉默下來,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
呂德權沒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義兄義弟之家法;
古驁從前並不知道,原來呂德權竟如此忌憚於他……
甚至選了此種方式明震懾之意!
剛到了家,推門進屋,梅雋便聞聲抱著孩子走上前來,揉了揉紅紅的眼睛:“你回來啦?”
古驁點了點頭:“我回來了。”
梅雋見古驁眼底並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