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部分(2 / 4)

小說:長安古意 作者:低訴

加之母親約束甚嚴,將往日交遊都疏遠了。這樣的形同軟禁的日子李成器還能忍耐,薛崇簡卻是煩悶不堪。

李成器嘆道:“今日是你岳母生辰,你該去拜壽才是。”薛崇簡皺眉道:“不去!去了就要碰到那兩人,看到就煩!”

李成器知他說的是武三思與武崇訓的妻子安樂公主。許是因為重潤仙蕙橫遭慘死,皇帝一腔父愛都傾注於安樂公主李裹兒身上,將她驕縱得恣意妄為。她在父親那裡爭得了開府置官的權利,繼而諸公主相繼出宮開府,連上官婉兒身為皇妃,都在宮外有置有府邸,開了千古未有的皇妃居於外的奇景。安樂又常常自制敕文,將文字掩住,只讓父親加璽署名,而皇帝竟一笑從之。安樂見太子李重俊不得父親寵愛,便懇請父親立自己為皇太女,太平公主於旁的事上尚可無聞不問,此事卻不能不向兄長勸諫。安樂嫉恨姑母,與薛崇簡偶爾在武三思府中相逢,也是彼此冷眼相對,薛崇簡今日不去拜壽,也為不願見她。

李成器用手指將薛崇簡蹭亂的頭髮縷順,低聲道:“王妃畢竟和德靜王'2'不同,她向來疼你若親子,今日還該去拜一拜的。何況你不去,讓你妻子在母家如何立足?”薛崇簡悶悶道:“為這事我們吵了一早上,阿母備了一份厚禮,讓她自己回去。表哥,你猜上一次我對武三思提及張柬之大人,他說什麼?他說,‘我不知代間何者謂之善人,何者謂之惡人。但於我善者則為善人,於我惡者則為惡人。’我竟不知,世間還有如此蠻橫無恥之人,而三舅舅竟然還如此信任他!”

李成器苦笑一下,道:“陛下吃的苦太多了,身邊唯有皇后相濡以沫,想多給她些補償,也是人之常情。浮雲蔽日,未必久長,等陛下聖心迴轉之日,自然會整頓弊政。”薛崇簡滿腹抑鬱,趁著酒意都發洩出來,一骨碌坐起來,冷笑道:“算了吧,今日比起二張在時尚有不如。想起那日我們在野外與張柬之大人盟誓,大家提著性命一場忙活,什麼革命,倒頭來只成就了一幫腌臢小人的功名富貴!我們反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李成器想起張柬之等人的慘死,心中痠痛,卻不願薛崇簡多說,輕輕按了他的口道:“你躺一下,我去給你拿手巾擦把臉。”李成器取了一棵烏梅放入他口中,又起身去冷水中擺帕子,薛崇簡噙著梅子,那酸味在他口中心中縈繞盤旋,他迷離著醉眼望著李成器的背影,低聲道:“表哥,阿蘭有身孕了。”

李成器的手浸在冷水中,卻如被烈火炙了般倏然縮了回去,他看著水珠輕輕從自己指尖淌下,墜入銀盆中,激起一個小小的漣漪,像是淚珠一般。他的身子僵立了不知多久,才勉強出聲:“啊,這是好事,表哥真為你歡喜。”不知為何,那聲音竟不可抑制地有些顫抖。

薛崇簡無聲地一笑,道:“你不歡喜。”

李成器又伸手入盆中,用撩動帕子的水聲,掩飾自己的失態。片刻後他的呼吸重歸平穩,走回來將薛崇簡的頭放在自己腿上,為他擦臉,輕聲道:“表哥真的為你歡喜。以後有了孩子,你便該穩重些,不該再飲這麼多酒,更不該再惹阿蘭生氣。”薛崇簡望著李成器幽涼的眼波,和他一貫溫文爾雅的微笑,他想,難道此後,他對著自己,便也永遠是這麼一副神情麼?他握住李成器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喃喃道:“表哥,我們回洛陽吧。”李成器不解其意,道:“去做什麼?”薛崇簡道:“不做什麼,就是我們陪著阿母和舅舅,回洛陽去住,我不喜歡長安了。”李成器微笑道:“傻花奴,我們去哪裡,從來都由不得自己的。”

薛崇簡又是一個酒嗝打上來,連眼眶都是一熱,他低聲道:“小時候你總對我說,長安多麼好,原來都是騙我的。我想洛陽了,想咱們讀書的崇福殿。我真想一醉醒來,發現自己仍是隻有六七歲,每日最煩的事,便是要早起唸書,最怕的事,便是被那宋老兒打屁股。可是下了學,爹爹就會在東宮外頭等我們,帶我們去騎馬打球……”

李成器輕輕撫摸薛崇簡的面頰,剛剛被水揩拭過的肌膚光潔柔滑,卻又因為幾分酒意,兀自溫熱如暖玉。讓他恍惚想起幼時,花奴蹦蹦跳跳跑到他身邊來叫表哥,他便笑著捏一捏花奴的臉。真的憑藉醉酒,便能回到遙遠的兒時光陰嗎?他也曾嘗試,何為每次在酒醒之前,那揮之不去的寂寞就先潛入了心底呢?李成器攬著薛崇簡,倚在床欄上,聽著窗外微風颯颯拂動翠竹,聽著永不知倦的鳴蟬鼓譟,也只有在他們依偎之時,還能共同玩味那遙遠又清新的夢境。

隔了許久,李成器輕輕推推薛崇簡的肩頭,溫言道:“花奴,你該去德靜王府拜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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