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部分(3 / 4)

小說:長安古意 作者:低訴

的頭髮道:“看什麼呢?”薛崇簡指著書上一處道:“這裡真像在說你。”李成器這才低頭看去,原來他隨手拿的是一本《四十二章經》,手指處那句話恰是:“人隨情慾求華名,譬如燒香,眾人聞其香,然香以燻自燒。”

李成器沉思一下,卻不料這句話自己幼年便讀,今日被他驟然找出,竟是從未想過的貼切。他也不答話,拿著薛崇簡的手,又向後翻了兩頁,指著另一處給他看,卻是一句:“人為道亦苦,不為道亦苦。”

薛崇簡呆了呆,隨後將那經書向一旁丟過道:“那還看它作甚。”李成器笑得一笑,道:“你能起身麼?”薛崇簡道:“你要做什麼?”李成器道:“不知為何,方才聽著那漏鼓之聲,忽然極想看看,這時候天津橋上月色是怎樣。”薛崇簡道:“你怎不早說?這會兒宵禁了,沒有軍國之事不能開坊門的,萬一被哪個愣頭青巡夜抓住打一頓板子,你這親王就沒臉做了。”李成器被他說得一笑道:“罷了,我也是隨口一說。”

薛崇簡忽然翻身起來,道:“走。”李成器怔了怔,道:“不必了。”薛崇簡笑道:“自從舅舅賞了這個郡王封號,還沒狐假虎威過,索性放肆一回,我也想看月色,且看看有誰敢拿咱們。”李成器望著薛崇簡燦若明星的雙眸,漸漸也露出一個舒緩的笑容,道:“晚上風涼,你加件半臂。”

作者有話要說:【1】中宗將洛陽的河南縣改名為合宮縣,應天門與明堂皆屬於合宮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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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七十三、專權判不容蕭相(下) 。。。

李成器與薛崇簡出了府門,薛崇簡不便騎馬,他們所居的積善坊距離天津橋也就是一坊之隔。兩人只攜手步行。薛崇簡怕路上遇著歹人,還特別帶了一把短劍,果然剛一到坊門前,便被巡夜的守衛攔住,兩人並未隱瞞身份,守衛深更半夜碰上現今洛陽城裡最大的兩位殿下,且是一個侍從不帶,白龍魚服便跑到了街上了,頗有些疑惑。好在此處距離洛陽宮牛千衛的官署極近,立刻有守衛飛騎請來千衛將軍,那將軍識得李成器與薛崇簡,連忙開門放行。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安靜的洛陽城。

他們從積善坊一路向西行,隔著一條洛水,可遙遙望見對面的洛陽宮,巨大沉默的宮殿,輪廓均被夜色模糊,唯有宮城上懸掛的絳色燈籠甚是醒目。便如只用硃砂與濃重墨色潑出的巨幅圖畫,遒勁峻峭,並不因隱去了雕樑畫棟,而喪失了威嚴。

這座晨鐘暮鼓、井然有序的古城陷入了沉睡之中。河道中的流水宛若有人撥動輕柔的箜篌,並不覺得嘈雜,只絮絮地在耳旁反覆叮嚀。偶爾傳來幾聲隱約的馬蹄和梆子聲,他們不曾看到,但可以想象巡夜的差役縱馬在空曠無人的街市上賓士而過,年老的更夫沿著牆根,敲打出枯燥卻又綿長的調子。這些聲音交融在一起,便顯出某種奇特的韻律來,這樂曲無人去認真欣賞,卻又一日不可缺少地飄入這座古城每戶人家的夢境,告訴他們一切平安,無水火之患,無盜賊之恐,他們翻身安然睡去。

天氣已入秋,夜風雖然清冽,卻並不冷硬,似乎還帶著從洛河上飄來的濛濛水氣,吹拂面上頗覺溼潤。空中的一輪明月尚缺著一牙兒邊,好在天清似水,月明星稀,清光投射在青石板路上,恰可在朦朧光芒中辨認出路徑。李成器與薛崇簡所著的繚綾長袍上的暗紋,竟也被這清輝照耀得閃爍出一點點的光澤,那月光便似也化作了實質,順著他們的衣袖袍角流淌而下。

李成器與薛崇簡半生都居住在東都,一年中卻也只有上元時能有三日不宵禁,深夜得以走上街頭看燈,但那幾日家家戶戶也都聚於街頭,遊人摩肩接踵,火樹銀花宛若白晝,從未見過如此安靜的月夜。兩人被這份巨大空曠與靜默震動,如佛前頂禮,竟無人敢出聲,只攜著手默默前行。待走到天津橋上,看到那一輪明月在橋兩邊各投一影,上下左右相互映襯,夜光如水,水亦如天,偏偏又都有月,他們便是被如此清澈的天河環繞。

薛崇簡靠著白石闌干,極目遠處那朦朧起伏的北邙山,忽然想起那句“清光到死也相隨”的歌謠,他望著李成器,聽著潺潺流水,望著橋下月影,心中竟也升起年華隨水而去的感慨來。薛崇簡伏在石欄上,低低一笑道:“還是那一年上元,我把你從推事院接出來,在城外看的邙山。那時候就想,若是你死了,我就帶你上邙山去,再也不下來。”李成器從後邊擁住他,低低吟道:“九衢茫茫漏遲遲,年光潛從流水知。天津橋上無人識,唯有星月似舊時。”【1】

薛崇簡回頭一笑道:“是你自己舍了這河山,又發什麼‘無人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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