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1 / 4)

小說:長安古意 作者:低訴

薛崇簡翻過牆直入內堂,府內守衛對他翻牆的舉動甚是驚詫,但也無人敢阻攔。他來到李成器的寢閣,卻不料在外間碰上了王妃元氏秀眉含顰,依靠一張隱几而坐。薛崇簡雖是這府上常客,與元妃相見的時候卻極少,兩人目光一對,他不禁本能地有些尷尬,躬身道:“嫂嫂萬福。”元妃仍是一副未嫁時的小女兒神色,跟人一說話,兩頰便微微發紅,她垂首用紈扇遮住眼睛以下,向薛崇簡低聲道:“立節王萬福。”

薛崇簡站在元妃面前,渾身都有些不自在,那是一種稍帶著歉疚的厭惡,說不清究竟是誰虧負了誰的畏懼。他四下一張望,見一張桌案上鋪了錦緞,擺放著幾隻雕漆食盒。他問道:“表哥當真不肯進食?”王妃愁眉不展地點頭道:“殿下已一日粒米未進了,這是宅家賜下的,殿下命供在這裡。”薛崇簡又好氣又好笑,上前揭開一隻盒子看看,見都是李成器素日喜吃之物,便順手將那隻盒子提了,道:“我去勸他。”

他闖入內室,見李成器仍是靜靜臥床看書,連姿勢都與昨日相同,只有蒼白的臉色證實了他絕粒的傳言。李成器見到薛崇簡,微吃一嚇道:“你怎麼進來的。”薛崇簡笑道:“翻牆啊,翻牆來給你送飯了。”李成器面露關切之色,道:“你臂上的傷還沒好,怎麼又胡鬧?讓我看看。”他有些艱難地撐起身子,拉薛崇簡在床邊坐下,撩起他的袖子,見包著傷處的白布並未滲出血跡,才放了心。

薛崇簡拿出一盤丁子香淋膾、一盤昇平炙、一盤炙鷓鴣肉、一碗櫻桃酪、一盆露漿山子鹿蒸,琳琅滿目擺放在床案上,笑道:“舅舅賜你吃的,誰讓你打個神龕供起來了。恰好我也沒吃飯,沾你的光,我們一起吃吧。”他夾起一箸細膾,嚐嚐道:“太極宮的廚子好像長進了。”

李成器一日夜未進食,正是最難捱的時候,聞見那撲鼻肉香,更是胃裡翻江倒海陣陣痙攣作痛,他無力地笑笑,用書掩住口鼻道:“我求你了,你拿到外間吃去,莫在這裡折磨我。”薛崇簡笑著強行將他手中的書抽出,道:“我還道你成了仙,真能辟穀了,既然饞了,就莫再裝了。告訴外頭一聲,你還餓著不就成了?我定然不去舉發你。”李成器搖頭道:“那是欺君。”薛崇簡不料他如此迂腐,急道:“你的腸胃本就有舊疾,拿藥膳調理著尚且時有不適,如何敢再餓幾日?舅舅一直不立太子,你便要活活餓死不成?”

李成器道:“爹爹下不了決心,他怕我委屈,怕朝中大臣們不服三郎。我不用個決絕些的法子逼他們,三郎終究不能名正言順做太子的。”薛崇簡咬牙道:“你要為他平息非議,要讓他名正言順,你不如干脆自盡了,不是更周到!”他將筷子一摔道:“我也不吃了,陪你一起餓死,等李三郎給你建個小廟兒供奉時,把我也配享進去,就遂了你的願了。”

李成器握住薛崇簡的手,他神情極為疲憊虛弱,低聲道:“花奴,表哥昨日說了,這是我最後憂心的一件事。爹爹若肯成全我,便也是成全了我們的今生今世。”薛崇簡聽到“今生今世”四個字,手不覺微微一顫,這四字如冬日的烈火一般,灼得他心中有些痛楚,又有些歡喜,他的手在李成器毫無血色的臉上輕輕撫了撫,嘆道:“每經一次大事,我都以為你受的折磨要到頭了,卻又總有新的晦氣尋來。”李成器安心地嘆了口氣道:“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宋王李成器絕粒三日,王妃元氏進宮,哭訴於御前,懇請皇帝成全李成器讓位於平王的心願。皇帝神色愴然許久,向王妃道:“告訴他,明日來上朝吧。”

六月二十七日冊立太子大朝,因連日雷雨積水,皇帝移居大明宮,今日的朝會便在含元殿舉行。眾大臣終於又再見到了宋王,李成器已經不能騎馬,坐車來到宮門前,被立節王扶著艱難行至武德殿。百官被他慘白如雪的臉色震驚,方知這位皇子當真是在以性命為賭注,來挑戰本朝立儲以嫡長的宗法。李成器步履維艱來到班首,微微向薛崇簡一笑道:“到你自己的位子上去吧。”薛崇簡滿面擔憂遲疑著鬆手,李成器的身子便是一晃,平王李隆基連忙扶住他。李隆基雙目微紅,低聲道:“大哥,你這又何苦?”李成器含笑道:“有你這樣的弟弟,是大哥的福分。”

不一時皇帝臨朝,太平公主依然坐於御座之旁,她豔麗容顏上神情冷肅,始終未向階下的任何大臣投下目光。內侍展開聖旨,尖細的聲音伴隨著嫋嫋御香,在朝堂上盤旋:

“舜去四凶而功格天地,武有七德而戡定黎人,故知有大勳者,必受神明之福,仗高義者,必為匕鬯之主。朕恭臨寶位,亭育寰區,以萬物之心為心,以兆人之命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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